崇熙帝:“雍州王是否谋反,这些跟皇姐没有关系,待皇姐回来了,她会跟朕说明白。”
陈宥:“事到如今陛下还在对长公主心软吗?若非长公主心中有鬼,她为何要派人追杀贫僧?”
当着崇熙帝的面,他一扯衣袖,露出包扎了的伤口:“幸好贫僧及时跳井假死,不然贫僧今日无命面君,向您细数长公主之罪。”
这洇出血痕的纱布下包裹着几乎深可见骨的剑痕。
那是公主府侍卫造成的痕迹,而且这算是较轻的伤痕,藏在衣衫下的伤痕只会更加严重,更为要命。
他很庆幸,幸好出手的不是那个李护卫,不然他绝对十死无生。
崇熙帝挪开眼:“朕知道你受委屈。”
陈宥热泪盈眶,拜服在地:“不,草民不委屈,陛下才委屈。”
崇熙帝一脸疑惑:“朕有哪里受委屈?”
陈宥擦了擦眼泪,忠心耿耿道:“陛下才是天下之主,却日日活在长公主的掌控之下,您可知您身边究竟有多少人是长公主的眼睛。”
“父亲蒙受长公主之冤,被迫退出云京,一路上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陛下您啊,临终前还念着陛下您。”
陈宥正是陈阁老幼子,抄家之后他几个哥哥也都被罢官,终身不得用,连带着已有举人功名的陈宥也不准科考,彻底绝了陈家之路。
听了老父临终遗言,他更加坚定自己老父是被冤枉的,害得老父含恨而终。
分明是长公主忌惮老父顾命大臣的地位,想要一家独大,实在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他家几个哥哥被罢官后,都不敢为父伸冤,但是陈宥敢,他不仅敢,还敢回到云京,在护国寺中出家,直到崇熙帝上香,才有机会接近他。
崇熙帝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想那一筐筐珍奇异宝,堆满山的金银,一条街也放不下的古董字画,总不能是她半夜让人塞进你家宝库的吧?
他觉得无趣了,于是说:“陈宥,朕怜悯陈阁老曾经是朕的开蒙师傅,对你宽容三分,别再让朕知道你在污蔑皇姐,说她的不是。”
陈宥忽然一抬头:“那陛下明年大婚,您真的愿意娶长公主挑选的皇后,一直被长公主管教吗?”
“……”崇熙帝坐回床上,“可皇姐终究是为了朕好。”
陈宥又说:“那万一,长公主有罪呢?有罪行的人,又怎么能担得起辅佐帝王的责任?”
*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这马车朴素简单,平平无奇,跟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马车别无二致。
任谁都想不到这辆马车中坐着前来查案的大理寺少卿,以及她的副手“识青”。
车中两人同排而坐,因忍受不了简陋马车颠簸,而靠在少卿大人怀中的自然是假识青。
真识青已经随押送的人回云京去了,现在留在陶宁身边的是假识青,真秦央。
由李护卫伪装成的车夫坐在车辕上赶车,为了不打草惊蛇,其他人已经秘密前往雍州府,待秦央到了之后再听从吩咐。
陶宁听完,终于明白了秦央了来意:“你是说,雍州王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秦央点了点头,抓紧了陶宁的手:“是,起初我也不信,可前去探查的人都有去无回,且前几年雍州王屡屡以雍州府内接连干旱收成不良为由,扣下本地赋税,用于赈灾。那时陛下刚登基,为稳定局势,我没有过分追究此事,却不想……”
秦央声音微沉:“雍州王以为云京示弱,得寸进尺,越发胆大妄为。”
辘辘车轮声不断往前,朝着目的地前进,李护卫一甩马鞭,迎着午后太阳眯了眯眼睛。
广安县县令府衙。
师爷不明所以地看着县令一大早就起床,着急忙慌地让人把所有看起来算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身上的官服整理了八百遍,生怕有什么错漏。
大理寺的安少卿要来了不应该是好好招待,查完案子之后将这尊大佛送走吗?
这是在干什么?
县令夫人也不理解,眼看县令想找丫鬟给袖子打个补丁,她终于看不下去了:“老爷,就算是大理寺的人来了,也不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寒酸吧?”
县令坐在椅子上,手还在哆嗦:“你以为我想啊,东平府知府被下狱的事情你知道吗?”
县令夫人:“你是提过这事,怎么了?”
去岁他生辰广发请帖,广安县县令也得了一份请帖,然而生辰贺礼是一整盒珍珠,价值不菲,让县令夫人心疼许久,大骂他是狮子大开口,没长□□的老貔貅。
县令一抖胡子:“起初我也是一知半解,以为他是犯了什么错。后来我让人再细问,才知道他是被大理寺的安少卿扒了官服下狱的,因为他想在安少卿身上找门道。”
县令夫人和师爷心下戚戚,异口同声道:“啊?这、这么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