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棠月小声试探:“可是去年时候,那位借用了我床榻的姐姐?”
她以为那位不久后或许会成为她的小嫂嫂,但这么久了,再没见过她,也没再听梁安提起她。
梁棠月心中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说出来令梁安为难。
想说的话不论如何也会说出口,不想说的话别人问了都是徒增他人烦恼。
可眼下,梁棠月又不得不问。
她见梁安不说话,小心翼翼问道:“小哥,你是否有了心仪的姑娘,却碍于青州不能带她一起?”
梁安心神一震,慌张说道:“小丫头又说的什么胡话?”
“你常常很忙,但去年时候总是晒些猪牛骨头给棒骨,我做的点心你吃着好吃也会问我能不能再包上一份送给朋友尝尝,可是小哥,京都之中除了林府有林二哥哥,哪里还有你的朋友呢?我想,你一定遇见了很记挂的人,我未曾问你,但夜里瞧见你悄悄出去,我忧心你有事,夜里睡不着觉,就在廊下等你回来点灯才能安心回去睡下,小哥,你常常去见的人,不是记挂在心上的人么?”
梁安震惊,他从没想过梁棠月注意到这些,更是第一次听她提起这些,一时心慌意乱,不知该怎样回她。
梁棠月却接着说:“小哥,我知道这些话不该由妹妹说,但往后你再一走,府里就由我主事,我长大了哥哥,你不必再拿我当小孩子。”
她一本正经努力扮做大人样子稳重说道:“爹爹和娘亲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处,娘说,爹就算去了这世上最远最远的地方她也不怕,因为爹和娘系在一处,是结发那日就剪也剪不断的结,他们二人心意相通,不怕路途遥远山高水长。小哥,你若心悦姐姐,何必自寻烦恼,为何不亲口问问她的心意?”
梁安瞠目,哑口无言,看着妹妹正经模样强忍着也没忍住笑出声来,咧着张嘴呲出了一口白牙,直把梁棠月的脸都笑红透了。
她跺脚气急:“小哥!”
梁安抱住她肩膀腾空转了一圈儿,吓得她缩紧不敢动弹。
“阿月长大了,我们阿月真的长大了。”梁安不住念叨着,很快眼圈一红,“阿月,你已经是比哥哥还厉害的人了,是,你长大了。”
梁棠月惊魂未定,捂着胸口眨巴眼睛。
梁安忙收手,想又吓着她了,在身上搓搓:“小哥高兴,高兴,忘了我阿月已是大姑娘,小哥不该再这样没个轻重,往后,往后小哥会记得,不再这样不像样子……”
岂料梁棠月听见这话反倒皱眉去拉梁安的手,眼神严肃,落在那只宽大又满是伤痕新旧茧子交叠的麦色手掌上,用自己两只细瘦手掌紧紧抱住梁安右手。
“小哥,我喜欢。”她摇头,红着脸蚊声说:“我好好做一个大人,但仍然是你的小妹。”
她收紧手掌,鼓足勇气抬头看梁安:“你教给我的,永远不必顾及那些,我不在乎。”
梁安久久说不出话,噙泪回握住比他小不止一圈的白嫩手掌,依旧半点不敢用力。
“小哥,有些话是要说出来的,不说的话等到许久以后再说就失了当时所思所想的心意,再悔无用。无论什么也好,小哥,为何不去问问?”梁棠月仰头看着梁安,“日后追忆实在是这世上顶傻的傻事。”
她说完垂头,又加了一句:“这是……平哥哥教我的。”
怪不得。
梁安松手,轻轻拍她的头:“荣哥果然顶得上这世上最好的老师,把我小妹教得这么好。”
他说完晃神,眼前一再闪过那双灰色眼睛。
他已多久没好好瞧过那张脸了,记不清了。
不过短短几日,回想起来怎么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不敢想,也不敢如棠月所说去问。
他应当……不会去的。
夜色浓浓,连月光都朦胧。
梁安站在那扇久无人来的偏门前垂眼看自己的脚尖,迟疑着退了半步。
“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