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一旁一眼看出林凇平弯了手腕故意输给了太子,她冷笑且瞧不起这样的虚伪,她不服气,想替太子出口气,于是在提不起铁剑的时候先举起了木剑一同站在了校场里。
往后一天天、一年年过去,连太子都不再出现在校场里,弘文帝却仍然允准赵丹曦与他二人一起习剑。
叫做梁绍的那个,总是咧嘴大笑,笑得赵丹曦心烦,他还常常不懂装懂道声“得罪”就敢指导公主执剑的姿势对是不对,赵丹曦倔强得很,偏不听他的,差点儿砍了自己的脚。
林凇平收了剑默默看着,微微皱眉。
梁绍慌神忙打横把公主抱起来大叫:“阿霜,咱们快去找太医瞧瞧!”
她可是公主啊。
赵丹曦被梁绍抱住,羞怒的脸止也止不住通红,咬着牙抬头就看见梁绍额上汇聚下来的汗悬在下巴上,嘴唇抿紧一副焦急模样。
赵丹曦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好像不会跳了,她记得那时天上恰好飞过了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彼时赵丹曦想道,哦,原来是鸟儿把她的心叼走了,所以她才会这样没着没落。
心起起落落,浮浮沉沉,在空中盘旋落不进胸膛,这感觉特别,可赵丹曦喜欢。
再后来她又听见他二人谈话。
听见林凇平说他那样抱起公主不妥,说对公主名声有碍,往后不许再这样。
梁绍傻笑着揽住林凇平的肩膀说:“丹曦也与咱们是朋友,旁人说什么我也管不着。”
赵丹曦抱住怀里的剑靠在拐角的墙上,胸膛里又像塞进来了两颗心,不停不歇地砰砰乱跳,跳得她眼前都花了。
她告了假。
第二日再去看林凇平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却又躲着梁绍扭扭捏捏。
赵丹曦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却知道她每天每天都在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这样的期待直到那根软鞭从梁绍手里递来攀至顶峰,赵丹曦这才想,原来他看见了我骑马,瞧见了我挥舞马鞭。
这样的高兴令她甩响了那条软鞭,就在鞭子划破长空的响声里,她听见梁绍大笑着喊:“阿霜!你快看丹曦厉不厉害?”
赵丹曦的鞭子索然落下,瞪着校场边笑得不咸不淡的人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不想叫林凇平看她厉不厉害,不喜欢林凇平看她冷冷淡淡的眼神,冷冷清清的笑,赵丹曦说不出来,但不舒服。
他常常像是旁人口中天下无双的林凇平,可偶尔赵丹曦又觉得是天下人看错了。
林凇平真心真意的笑像是有条件的,须得某人在场。
他对旁人也常言笑晏晏。
唯独面对赵丹曦时,则是冷冰冰叫她难受的尊敬,又或者说是毫不在意的冷漠,就好像,她是个不该来的局外人,就像她是颗碍眼的石头砸在他脚下,让他反感。
这样的感觉是赵丹曦凭空想来,事实上林凇平从来都对她都有礼有节,十二分客气,与梁绍比起来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偏偏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却又亲密的像一个人。
是她无论如何也插脚不进的亲密。
赵丹曦气馁,头一次为自己尊贵的公主身份气馁,那时她想,如果她不是公主,就会得到更热烈的回应了吧。
直到更往后的日子里,赵丹曦才终于想明白,如果她不是公主,从一开始,就不会得到这样的人生,不会与梁绍林凇平像友人一样结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弘文帝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和煦将她放在身边,在她肆意欢笑的时候问了一句:“朕的明珠可想召位驸马了?”
赵丹曦那样的性格也红了脸颊,不顾礼数提了裙子跑了出去,尚能听见弘文帝与丞相们的笑声。
她躲在长廊拐角处摁住了不知是不是疾奔而快要跃出胸膛的心,忍不住垂头闭上眼睛弯起来唇角,在脑海里具象出了此时正在青州杀敌的某位将军的脸,她说不上来,但是赵丹曦的驸马,好像就该是他……
那张大笑的脸尚没显露完全,被一阵带着冷香的风吹来,是她听惯了的,叫她说不上来讨厌的冷冰冰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冷的,冷到她寒颤发抖的,轻飘飘响在她耳边。
“你若不想叫他恨你一生,不想叫他此生再不能离开京都,不想叫他用命守住的青州再不能踏进去一步,就用尽你这十几年尊宠人生驳回这婚事还他一回。”
从前赵丹曦不知道,没想过,从来没人说过,一个公主该是什么样的,她的父皇这样纵容他的女儿与林梁两家的长子打成一片,原来不是为了让她高兴。
那不是林凇平,更不是梁绍,是林广微聪明无双的长子林凇平,是梁守青勇冠三军的长子梁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