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接上:“后来大哥两度赴潭,在那儿吃过两次亏的戎烈做了万全准备,让易守难攻的潭州更如铁桶一般,整整两年,大哥被东邦骑兵拦在乌拓岭外寸步难行。”
这话越说越沉重。
梁绍从来没有放弃潭州,去盐马道前还在和梁守青沙盘演练,想怎样越过东邦的骑射军队夺回潭州。
还没想出来个结果施行,这念想随着盐马道上的一把大火连同梁绍一起烧了个干净。
提起梁绍,连伏山这大喇喇的人也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嘴笨,生怕说错了哪句话惹得梁安难受。
别的胡乱说了也就说了,梁安不同他计较,但事关定远将军,伏山也懂得管住自己的大嘴巴。
“东邦到底根基不稳国力尚弱,戎烈韬光养晦也好,装神弄鬼也罢,他暂且不动于我们也不算坏事。”林鸿羽说,“他刚继位不过五年,东邦从前本就在北赵南祁之间夹缝生存,即便如今已有长进到底仍是弹丸小国而已,若他主动挑起战乱,我们和许慎一都向他去,他岂不糟了?”
东邦从前不过是草原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靠着拾人牙慧一步步壮大,又碰上南北战乱算是捡了渔翁之利才得以发展。
梁安心知林鸿羽说得有理,即便如此仍放不下心:“戎烈父子能走到如今一步已不容小觑,他五年未动,说不得会突然出手,打我们个猝不及防……”
更怕的是……
他收紧手掌喃喃说道:“东邦与南祁不过一线之隔,若许慎一和戎烈联手,我们必定全然陷入被动险境。”
这才是梁安最担心的。
“姓许的王八蛋当年抓了戎烈老娘和他祖母做人质胁迫他老子认输,东邦王‘硬气得很’,也是个乌龟软脚蛋,甩了娘老子和媳妇儿自个儿跑了,到她俩死许慎一也没把人送还东邦,这要是我,不扒皮生啃了他都算我心软,还能跟他联手?做他娘老子的春秋大梦去吧!”伏山拍着桌子连东邦带南祁一起骂了一遭。
林鸿羽难得没反驳他。
若是旁人,兴许会不顾家仇和许慎一联手。
戎烈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汉子,他的性子和伏山更像,说不准伏山这气话正是戎烈心中所想。
这样一来梁安与林鸿羽对视一眼,反倒稍稍放心了。
一切想清楚在京都的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了,且看弘文帝下步如何。
伏山和林鸿羽话不对付又吵起来,梁安默默坐着出神,隐隐察觉弘文帝约是不愿意他再回青州,可眼下别说青州不稳,淮州、镜州又有哪个地方是绝对稳妥的?
青州毗邻南祁,算是最险要之地,淮州镜州安然无虞也不过是在吃祖上老本,能凭空冒出来一个戎烈一个许慎一,怎么能保证不会冒出来第三个第四个……
并非梁安自负,若弘文帝能在北赵立马扶起另一个平南将军,梁安甘愿折戟卸甲,绝不留恋沙场。
可弘文帝含糊不清的态度不正已明言了,没有这样的人。
梁安心中惴惴,不敢说与旁人知晓,却盼着皇帝能再清醒一点,别再只盯着眼前。
立天子以为天下,立国君以为国,本末倒置不堪设想,若连国都失守,要的什么国君天子……
事情谈完了,林鸿羽却半点没松心,他耳边听伏山叽里呱啦说些没用的,有一搭没一搭糊弄他两句,眼神却飘到怔怔出神的梁安身上,想到郑伯说的数月前发生的蹊跷事,眉心越皱越紧。
旁人不知道那是谁,林鸿羽不用多猜已想到了。
梁安背着他与赵宴时交往,林鸿羽到如今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梁安瞒着他的不止一两件。
赵宴时是什么人?深夜病了要一个将军把他带出王府偷偷诊治。
太可笑了。
只有梁安这样的傻子才会被骗。
林鸿羽神色越冷,微微抿唇。
再不管他,要出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