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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北(第3页)

但若是沈樾在,会直接冷笑着总结一句:“什么样的知府自然管出什么样的地方。”

沈樾为人温和,从不随意评价谁,可见这洛北知府宋鼎臣着实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据说三年前,洛北与洛南接壤处还是一片荒地,并非如今苗密叶茂的景象。圣上微服私访一时兴起出了京城,行至这一望无尽的荒野时大感惊讶,随即震怒——这么大一块地竟然无人耕作也无人经商!本该为国库创造大笔赋税的土地竟闲置至此,且自己登基十余年,从未听过户部关于这块空地的任何禀报,这怎么能不令他生气。

一声令下,明桃和一众师兄弟便将户部尚书和两名户部侍郎从睡梦中拎了过来。两名户部侍郎吓得下摆都湿了,还不忘抢着替尚书大人担责任,其后三人各挨了一顿板子,这才吐了实话。

原来,这块地在先帝在位时分属洛北地界,零零散散也有几块农田,大都是城里富户所有,但因开荒困难,地势坑洼不平,收成极差,往往还需要自掏腰包才能对消要交的田地税,这些富户早已怨声载道。偏偏洛北人人都知道这几块地的底细,谁也不愿接手。

有人劝他们,不如多花些钱再次尝试开荒,说不定还有得救,结果被齐齐骂回。富户们认为他们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且不说开荒不是小钱,若到时花了一大笔钱还养不好这块地,岂不是亏上加亏?

这时,有人为他们想了另一个法子,那便是将这些地卖给洛北知府。

作为知府,他占有田地屋宅只需缴纳极少的赋税,几乎只需要出一笔购买的银两,但对于这些商户来说,他们本身要缴纳的商税就极重,还要为了这几块亏损的坡地多交一笔毫无利益可言的田地税,简直是心头滴血。

因此,若是知府愿意出银购买,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惜问题出在了这购买的价格上。

本身这块地名声极差,富商们自己也清楚,因此商量价格时已经算是低价甩卖,更免不了是看在知府的面子上还让利了两成,可偏偏宋鼎臣口头答应得好好的,真到签红契时突然又临时反悔,嫌价格太高,直气得这些富户吐血三升。

后来沈樾告诉明桃,哪里是什么太贵,就是那段时间圣上严惩了一批告老还乡的官员,这些官员以职权之便赶在还乡之前购入了大批田产房屋,归于当地知府名下,借此能够在卸职后依然逃脱赋税。

皇帝对此大发雷霆,虽不是冲宋鼎臣而来,但仍将他吓得不轻,再加上幕僚劝说,他生怕有心之人作祟,被人传谣事小,乌纱帽丢了事大。

因此即使这笔买卖完全遵循律法,他也不敢做了。为了不留下胆小如鼠的恶名,他只好推脱嫌价格太贵。只是在场各位富户都是做了几十年生意的,谁看不出他其实就是想半道毁约呢。

自此,梁子就结下了。这些富户表面不敢怎么样,背地里却是将这懦弱鼠胆的知府恨了个透,直盼望着他赶紧倒台。偏偏他行事极其胆小谨慎,还极爱对号入座,将每句圣旨都奉为金科玉律,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其中一户特别记仇的,偏偏也是洛北城内最大的首饰铺子东家,突然有一天高调宣布要拖家带口连带着店铺一块迁址洛南。他宁可损失洛北无数顾客也要去洛南,这可把宋鼎臣吓坏了。

他急忙派人打听,这才知道是前任洛南知府主动说愿意买下这富户在洛北城郊的地,还是以正常价格购买,只希望他能在洛南开一家分店。

这个主意便是沈樾给前任洛南知府出的,效果极好。沈樾态度极其诚恳,这富户两边一对比,又想起自己在洛北白手起家的艰辛,若没有自己的铺子,若不是他带动了一众兄弟在洛北经商安家,他洛北知府怎么能有这样前呼后拥的日子,偏偏这洛北知府放下碗就骂娘,丝毫不念旧情。

一气之下,他便决定举家搬迁,连带着一众原材料供应商户也随之迁址。

洛南原本和洛北的经济不相上下,借此机会洛南一下繁荣兴旺起来,甚至隐隐有超过洛北的势头。沈樾因此得以成为前任洛南知府最信任的幕僚,待前任知府告老还乡时更是被大力举荐,成为现任洛南知府。

眼见有人找到了出路,其他富户也纷纷想要效仿。看着洛北渐显萧条之态,城郊更是要成为洛南后花园,宋鼎臣终于坐不住了,一纸奏章便递上了监察司,欲弹劾沈樾。

那奏章倾尽他毕生所学,行文极其谨慎,多用暗示之语,却打着清肃的名头,字字毒辣,直指沈樾用卑劣的手段以权谋私,账目不清,大肆收购土地,官商勾结,故意扰乱洛北治下。

监察司是圣上特设特批,平日里专门监察百官行为是否合乎律法君心,发现不对需要及时奏禀,但也不可事事都直接奏禀,总要先有查证的过程,否则言之无物也一样要被责罚。

于是这封奏章被监察司现任中书原封不动地打给了户部与吏部,责令他们查清洛南一应赋税征收情况,尤其是涉及商税的过税与住税,特别严查是否有白契的存在。

虽沈樾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被查,但一番折腾下来还是够呛,至此两边的梁子也算结下。而一查发现什么都没有,更是激起了这些富户的怒火,各个携家带口地飞速搬离洛北。

户部一时不知这块地到底该划属洛南还是洛北,南越开国百年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监察中书也大觉丢脸,竟然轻信了一个知府的一面之词,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到头来什么都没查出,巴不得圣上不要知道,宋鼎臣更是害怕被扣上诬陷的罪名,于是几边合计下来,反正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于是都决定“沿用旧例,装作不知”。

买地本就是为了安抚富户人心,沈樾也不愿踏足这名义上的洛北之地,洛北知府更是时不时就要来城郊晃两圈,就是为了恶心沈樾,告诉她这块地说到底还是属于洛北辖内,是以这块地很快就变得荒芜,几乎是寸草不生,直到今天被皇帝看到。

宋鼎臣不知哪里来的消息,只比户部尚书晚了几炷香的时间到。

他一副如丧考批的模样,痛哭流涕地自陈了小半个时辰自己的罪过,说自己实在愚钝,不懂治下笼络人心,还因为担心发生贪墨事件而怀疑同僚,实乃不义,只是自己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请陛下撤了自己知府一职,切勿因生气而损伤龙体。

沈樾得到传召时已是姗姗来迟,宋鼎臣早已舔着脸将这事在皇帝跟前翻了篇。

宋鼎臣不懂如何为父母官,却是最懂皇帝此人,因着幼年的经历,陛下格外重视臣子的忠心,换而言之,他喜欢文韬武略的能臣,更喜欢能臣因他的一举一动而心惊胆战,日夜揣摩,最好还要奉为圭臬。

直到最后,宋鼎臣也没忘坑沈樾一把,他直言愿意将俸禄全部用于开荒,只希望沈樾能够将这块地的所有权还给洛北的百姓,他必定带头劳作耕种,并且愿意为百姓负担所有的赋税。

皇帝龙心大悦,金口玉言一下,管沈樾花了多少银子买地都不做数。

当时,明桃在明折身边目睹了整个过程,看着沈樾差点没挂住的脸不由叹息。

明折问她:“你是在惋惜沈大人要如此忍气吞声吗?”

明桃答他:“为官难,揣测圣意更难,几乎是如履薄冰。”

这洛北知府宋鼎臣看似懦弱无能,却十分了解皇帝的心思,皇上根本不在乎这块地到底归谁所有,往小了说不过是两个臣子间的勾心斗角,他才没精力管。他只关心这块地到底能不能最大限度地为南越国库带来收益。

明桃忍不住想,不知师父是否也会有这样如履薄冰的时候?

明折瞥了眼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淡淡道:“那么,若你是臣子,此刻便该头点地了。”

明桃悚然一惊:“还请师父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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