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妙清若是不作抵挡,喉间热血便要溅洒当场,可她指剑并未停顿,反而行至半途更添虎啸吟壮此一剑声势,而至于那夺喉而来的一刀,何妙清左手推杯卸力化解,又见八卦之感,下身立足翻身探海深取,竟是将右手鹤逍剑送得更深。
若是何妙清身前有人,剑锋早已从眉而入刺穿百会,可何妙清却是右腕往下御力——与她对阵之人乃持双刀!
荆婵眼中何妙清收放松弛的开合变得更加清晰,她是在与自己对阵。
荆婵曾听说棋艺精湛者可以盲棋对弈,到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盲局对阵,且破招的对手正是自己。
剑玉春一半进了何妙清的肚肠,一半洒了满室的酒香,何妙清醉红了一身衣,独舞于香案上之上,袖扇翻飞如戏玩般拆掉了荆婵所有的招式,螳煞退春刀三十六式刀法,被她持剑一一挑落在地。
长夏的夜生息繁茂,山里水沸如歌,虫鸣鸟叫都被祠堂内半遮的老木门隔绝了,荆婵汲汲若渴地看着何妙清舞剑,等何妙清一剑绝胜酣然睡去,荆婵还在心里一遍遍同何妙清过招,这夜过后,荆婵去找了师父,从此两耳不闻山外事,泡在祠堂参悟刀法,对着孤案上的九川乾坤剑谱,日夜挥刀千万次。
夏尽,秋泯,冬逝,春生。
荆婵在暮春之前冲关而出,师父问她:“你可想清楚了?”
她依旧不改当初,跪立如松:“螳煞刀法,挥刀若不为斩除万世不公,不为惩尽恶臣奸邪,那天生我何故!”
真是……真是幼稚得可笑啊……
师父,我错了。
“喂!醒醒啊,是死是病你说两句啊?”
杜霖不知从哪捡了根木棍,贱嗖嗖地拿过来戳荆婵的眼睑,一下一下,到还有良心手上捏着劲,没给人把眼戳瞎。
这女人走着走着就晕过去了,腰一松就倒在了马上,她那匹马倒是个好的,感知到人泄力跌倒也不惊,大步沉稳地驮着荆婵到山阴处,不叫她被太阳晒到。
杜霖戳了一阵也没把人弄醒,遂丢了树枝子,想去偷荆婵的佩刀玩上一玩。
“以为你多了不得呢,没想到也是个花架子,若是没本事就甭想着装相强撑,小爷我可不会领情。”
杜霖一面想呈口舌之快,一面又怕说话的功夫荆婵就醒了,一句狠话觑着荆婵的脸色说得哆哆嗦嗦的,若是有个风吹草动,杜霖就装死噤声。
也是好笑。
荆婵早在他四处寻摸树枝的时候就醒了,只是身心疲惫,不想睁眼。
几天没正经合过眼,加之连夜赶路还未进食,与山野乱匪一番交手终于让荆婵紧绷着的弦断了,她忽地坠入黑暗,做了个梦。现梦醒了。
“嚯,晕过去还抓这么死紧,看你浑身上下就这两把刀还值几个钱了,还不肯当,且让我瞧瞧是个什么货
杜霖费了牛劲也没掰开荆婵握刀的手,只好作罢,就此放弃又叫他不甘心,于是他双手并齐使劲,终于拔掉了一只刀鞘,自得一会才凑过来细看。
只见那刀通身淬纹,锋窄而薄,刀身细长窈窕,约莫一尺寸半,刃口有一枚小小的钢印,可惜已被毁去,辨不清字。
杜霖拇指叩上那引轻轻摩挲,双手捧着刀细细把玩:
此刀近之生寒,呼之鸣震,是把绝世的好刀。
杜霖眼馋不已,挽袖欲要拔另一把来看。
荆婵突然翻转刀背压下他的贼手,杜霖马上转换姿态开始求饶保证,叽叽喳喳不休,荆婵烦了放他走开,因着调息养神懒得睁眼,自然也错过了杜霖一瞬得失神。
“姐姐,我见前头有丛山莓,我去给您摘些来解解渴,润润喉。”
“你就在此稍候,在此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