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像鸦羽在颤,五官本来生得靡丽过了头,又因为钝圆的眼角和泛红的鼻头,少了几分秾丽,反而是显出十足的清纯来。
李观梁盯着,眼神都隐约痴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人,也不知道收敛视线。
小知青的脸颊像山雾一样满起淡粉色,垂着眸说:“观梁哥,我家里从小管得严,不让早恋,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李观梁猛地才大梦乍醒一般,想起来两人的年龄差距。
虽说都是初恋,可是他大了水鹊整整有九岁。
小知青才十九,高中毕业才一年,就到乡里来,一看以前就是海城里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奖状说不定贴了满墙。
到了乡底下,人生路不熟的,和他这种庄稼汉谈对象肯定没有安全感。
无论是从经历还是年纪来看,水鹊害怕其他人的目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李观梁不觉得对方如何,他只觉得自己这样的穷苦出身,委屈了水鹊。
他紧握住小知青的手,郑重道:“好,那我们就不说,私下里心意是相通的就足够了。”
“我往后都会对你好的。”李观梁斩钉截铁地说着。
他想起水鹊今天说,想要坐到自行车后座。
从李跃青毕业后,两兄弟的账就分开明算了,李观梁手里的存款,这么多年来也才存下堪堪一百元钱出头。
想到县城里大姑和她想要买米的朋友,李观梁沉下眼眸。
水鹊不知道对方现在正在想着什么。
他只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两个人谈恋爱让其他人都知道了,那他要是有什么举动,肯定就容易败露。
水鹊踮起脚,抓住李观梁的衣领子,雪白纤细的脖颈仰起来,蜻蜓点水一般的,唇瓣贴了贴男人侧脸。
似乎不知道这样的举动能把人撩拨成什么样。
他亲那么轻轻一下,就迅速地松开手,弯弯眼,唇边浮现出小窝儿,“观梁哥,我也对你好。”
李观梁怔愣,抬手摸了一下方才水鹊亲过的位置。
………
这会儿村里的学校还没竣工,水鹊依旧跟着大部队一起做活。
不过李观梁格外关注着他,这时间碰上农忙,要把秧塘里密密匝匝长得绿泱泱的禾苗,扯了秧,用稻草捆扎,再装担挑到更大的水田里移栽长大,李观梁一人干两人的活,水鹊拿着个秧马,是拔秧时坐的凳子,就跟在李观梁旁边浑水摸鱼。
估计要到小满时节,谷莲塘学校才是正式完工开学。
比小满更早到来的是农历四月八。
村子里入了夏,百草丰茂,江流水圳旁边的大片稻田全都插上了早稻秧,满乡野的青绿色。
水田里早稻长势喜人,屋前屋后的菜园子篱笆墙也爬满了瓜秧豆苗,满目青翠,叫人见了心里安稳踏实。
这一日,天边泛起鱼肚白,星星埋在田野里的微亮反光,也在公鸡报晓声里散去了。
水鹊打着呵欠起来,夏天不像从前天气冷要烧热水洗脸刷牙,这会儿直接揭开水缸盖子,用木瓢子在水缸里斟水起来。
水是昨晚陈吉庆他们挑回来的井水,冰冰凉凉,还带着夜露那样的清寒。
刷过牙,浸湿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脸。
车轮子碾过青石板和麻石沙衔接的小道,叮铃铃的响声。
水鹊惊喜道:“观梁哥?”
他高兴地迎上去,“你借了罗队长家的自行车吗?”
水鹊看出来这辆自行车有些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