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手指点了点桌面。
张岫知道这是让他说的意思,便忙忙道:“厨子本职就是做饭,在大厨房做和在云起堂做,都是做给殿下用。李嬷嬷也本就是内宅的人,在哪都差不多。季长史哪次也没和殿下去过边关,亲兵都是轮着——”
“怎么不说了?”楚王看他。
“奴婢……自己也是,在哪为殿下尽力都是一样。奴婢没理,不敢说了。”张岫又低下头,“嗐!奴婢就是想和殿下去辽东。”
“那东夏残党,癣疥之疾,你就去了,也分不到几个人头。”对他的直言,楚王并不生气,耐心道,“云起堂更紧要,所以才交给你。你们几个里,又只你和她最熟,我不选你,还能选谁?”
他淡笑:“她送的补汤饭食,你一口也没少用,该是报答她的时候了。”
张岫和几个内侍因自作主张给各房送请帖被罚五板子之后,青雀每日让人给他们送补汤、加菜,送足了半个月,人人有份。新年的红封,她也照送李嬷嬷、严嬷嬷和碧蕊芳蕊的例,每人都没少给。
“奴婢知道了。”张岫讪笑着,“奴婢方才就是轴了,一时没转过来。”
他忙说:“明日奴婢就和江夫人解释,奴婢是情愿留下,没有一点不愿意!”
“你果真情愿,不必解释,她一看便知。”楚王起身。
“殿下,殿下——”看他要走,张岫连忙说,“其实我还有几句话,倒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罗清。是二郎——”
他笑道:“虽然李夫人重病,不能教养二郎了,但二郎年幼,还不到三岁,罗清一个内侍,再如何尽心,也比不得有母亲照顾妥当。永春堂已有了大郎,可瑶光堂还没养孩子,柳夫人又曾被殿下和娘娘选中抚养大姐儿,想必是担得起照顾二郎的。柳夫人又好读书,二郎也正要开蒙上学了,更是合适。殿下为何不把二郎送去瑶光堂?”
他又隐晦说:“柳夫人又同江夫人好。两位都有了孩子,一起教养,江夫人也能多些助益。”
不似永春堂的三位,现在不过勉强压着,才与云起堂和睦相处,再来一个孩子,更会生长野心。
“她们是好。”
这一番条理清晰、利弊分明的建议听过,楚王只说:“但人心多变,有了孩子,只怕就不同了。”
柳氏是青雀在楚王府里唯一能交心的朋友。
青雀既喜欢她,就让她一直维持原样便是-
离京前一日,楚王又抽空带青雀到前殿见了几个王府司马、典军、校尉、队正等亲兵统领,吩咐他们听命青雀,一如听命于他。
看着这些披甲佩刀、高大结壮的亲卫在她面前低头,不知为何,青雀感觉到,藏在她腰间的那枚令牌,正在令她不能忽视地发烫。
但,不到紧要关头,她还是不会——当然,也不能——调动他们。
是因楚王,他们才会听命于她。
青雀坐直身体,在袖子的遮挡下,碰了碰令牌在的地方。
下午,楚王入宫,先拜别母亲。
六公主也在,也还是和他一起出宫,笑问:“我看父皇年前新赏你的马,你都没用,再给我两匹?”
“没了。”楚王看她一眼,“你说晚了,都送人了。”
“哎?”六公主惊讶,“送谁了?”
她数着问:“是定国公?长兴侯?戚侍郎?秦侍郎?刘文成?方祁……季准?”
把楚王的旧部伴读属下亲信全问过一遍,也没见他神色稍动,六公主想想,“哦”地一声:“我知道了!”
她笑道:“你是不是送新小嫂子了!”
她又称呼青雀是“新小嫂子”。
这次不是在妹婿面前了。
楚王眉心微动,却还是没有让她改掉称呼,只道:“若见了她,别同她胡闹。”
“哎呦!”六公主喷笑,“我难道是为两匹马就闹起来的人吗!六哥护着人归护着人,也太小看我了!”
楚王笑笑,没再多说-
景和二十六年,正月初六日,不到寅时,楚王睁眼。
拿出做丫鬟时守夜的功夫,青雀一夜没太睡实,只听见些微声音,很快也醒了,是想趁他梳洗时,再同他多说几句话,多看一看他。
但他按住了她,叫她睡,也没有让人进来,点亮灯烛。
青雀便没再坚持,躺了回去,听着他快速穿好轻甲,离开了云起堂。
她将手在心口上放了一会,那股空荡荡的失落还是没能被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