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灯都点上。”她轻声唤。
侍女们很快动起来,将整间卧房的灯都点亮。
在满室的光亮里,青雀笑着呼出一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
姜颂宁画像所在的静室里,也有十数盏灯烛在安静燃烧,每一盏,都是楚王亲手点亮。
“我要走了。”
手里捧着最初的那支蜡烛,盘膝坐在地上,楚王仰望着她,低声轻语:“这次先不去西凉,去辽东……到夏天,才能去看祖父祖母。”
他的声音空荡响在四周。
没人回应他。
烛火轻晃,画像上的少女也随之一暗。
楚王轻轻眨眼,闭眼前,似乎看到了她的双眼微微一动。
但再睁眼,画像仍然平整挂在墙壁上,没有移动,也没有损伤。
画里的人也当然还是那副无暇的容颜,绽放的笑靥一直不曾改变。
在这张画里,她永远会笑着。
她不会再哭。
她不会变老,也不会成长,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她也听不见他的话。
第79章愿意“让你做妾,已是恩典,倒还想要……
当楚王吹熄画像旁的最后一盏灯,沉默走出静室、走出前殿,在凌晨的黑暗中,上马离开京城时,青雀已在满室的灯火里重入安眠。
时间流动,月落日升,灯火发出的光亮,很快被云层遮挡的日光替代,日光又在乌云的汇聚中暗下去。
天色阴沉的正午,躺在人声宁寂的卧房,接过丫鬟们递上的碗,霍玥几口喝尽了汤药。
这是她病的第五日。
也是她为求子,重新开始吃药的第近三百日。
嫁人之后,她好像没有一年断过吃药。先是养胎的药,又是养身的药,又是保胎的药,又是养身的药,又是求子的药……她本是上得马挽得弓的康健身体,为了“孩子”两个字,竟要变成了个药罐子。
求子的药,在除夕那夜,她就停了。
她是真的病着。年少小产落下的亏空;除夕之前的连月劳累,除夕那夜的惊怒;还有元日受的风寒。她烧了两天,退烧到现在还身体沉重,脑袋里却像晃着一块冰,叫她时刻清醒——时刻,想着宋檀对她脱口而出的那句:
你又没有母亲!!
“娘子。”卫嬷嬷递上蜜饯。
霍玥感觉不到口中的苦,还是捏了半块杏脯放在嘴里。
“今日二公子的车坏了,跟出门的人也病了两个,还有一个吃酒不经心,摔断了腿,一时又补不上人。”卫嬷嬷小心说着,“二公子生了气,没去怀远侯府,只叫人送了礼去,让说……让说娘子还病着,他要留在家里陪一日。”
霍玥没生气。
虽然即便她病着,这话说出去,也像在咒她,宋檀也根本没来“陪”她,她也没生气——至少,没立刻动怒。
“他有本事,就说我死了。他守孝,头几十日里,连衙门都不必去。”慢慢地,她躺回去。
“娘子啊,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这才是真不吉利。”卫嬷嬷叹着,扶她,“二公子的话,也没想让娘子知道,不过对别家的借口。虽是二公子有错在先,可他也没少赔礼,这么别扭着——僵着——”
“赔礼?”霍玥反问,“就是那叫别人问的两句话,送的几件不值钱的东西?”
“他不来,只作出这些张致,我一个病人,”她冷笑,“难道还指望我坐起来去讨好他、体贴他?”
咳了两声,她慢声道:“他自己缩头乌龟,敢说不敢当,连见我都不敢,活该受着乱。”
“我睡了。”她闭上眼睛。
卫嬷嬷只得噤声,拉起一半床帐,叫丫鬟来守着娘子。
她自己出了卧房,来到堂屋,叫凌霄:“快把这东西也收起来,娘子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