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会了爱,爱让他学会沉默。
所以,他没再质问赵宴时。
身为枕边人,梁安不该质问,作为阶下臣,梁安不能质问。
而今夜来找他的好友,将满腔诘问酿作苦酒,倒给他的好友。
“那些一夜杀尽的大人们,果真个个该死吗?”
梁安也想护住赵宴时身后名,他说过,且照做了,那些史册上注定肮脏的笔墨,落在梁安一人身上就好,赵宴时清白。
何必徒增屠戮?
“靖之。”
他听见林鸿羽说。
“坐在这个位置,过度的仁慈,是作恶。”
他们不仅血洗光明殿,还未经梁安,杀光了各州所有俘虏以震天下。
这是赵宴时和林鸿羽一同做下决定的狠辣手段,以雷霆之势荡平祸乱,再容梁安春风化雨重建太平。
所以赵宴时在和戎烈谈判时,加上了还他俘虏一条,其余的,已一个不剩了。
“天生悲悯是你的善,可一个将军的悲悯不在剑下留情,是以杀止杀。”
“你手中的剑若因怜悯迟迟不肯出鞘,只会让更多人流血,更护不住该护的人。”
所以,梁安重回赵宴时身边,咽下了一切。
那天,赵宴时闻出来酒味,瞧出来他哭过了,眉头紧锁,双唇紧闭。
“我只是……只是想阿月了。”梁安随口胡诌。
赵宴时便就此沉默。
梁安也跟着安静。
他明白,林鸿羽说得是对的。
世人说他“天生将才”错得离谱,最锋利的兵器藏在狠绝的心里,而梁安没生出这样的心。
且恐怕永不会有了。
“李老弟,你真的很啰嗦,错一个字也要罚抄!”
“伏兄,此言差矣,我非苛求,治学如铸剑,差之毫厘则失之千里……”
“啰嗦啰嗦,瞧你就不懂铸剑,俺们打铁可没你这么多规矩。”
“伏兄,此言又差矣……”
“停停停,我头疼,头疼,哎哟……”
然后头真的疼了,被梁安捶的。
年关将近,日子总算好过些。
连李不为都能喘口气出来教伏山学写字了。
“将军,学生正想着教完伏兄去寻你。”
“千市法推行半载,成效卓著,我遣人赴任各地,如今已让千户之地千市成行,百姓自给有余,商旅络绎不绝。”
“也多亏裴老板出了不少力,没他帮忙,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自然,这是裴真擅长的事,他如今四海飘摇,离开裴家之后,换了商号名字。
就叫“濯灵”。
“我暗中观察,各地商贾皆谨守法度,无敢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