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无礼,冒犯将军……”
梁安打断:“皇后娘娘。”
这称呼实在许久没人叫过了,凌云芷挑眉看向对面。
他说:“今日踏入东宫,想起从前旧事,初遇小殿下,也是在书房外。”
那时,梁安每日来见太子,偶尔撞上一两次小皇孙,他总歪歪扭扭小鸭子似的往梁安怀里撞。
这孩子似乎天生与梁安投缘,初遇时还流着口水就往陌生人身上扑,张着胳膊要他抱,咯咯笑着露出两排还没长好的乳牙。
在弋获猎场,那样乱腾的地方,他依旧循着梁安踪迹,抱在了梁安身上想他陪着自己玩。
而后不论时隔多久,在权力漩涡中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家伙,永远能在人群中认出梁安。
才会说话的人,嘴里已会叫梁安的名字。
可梁安从来不是讨孩子喜欢的人,在小孩子眼里,也许这个人身上杀气过重,血腥味浓,初次见了总是要躲开哭的。
那自然可以说是他们二人投缘,从前梁安也是这样想的。
偏偏,他长大了,反而久不见梁安,辨不出了。
事到如今,梁安可不会再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骗自己了。
同样的事,他已不是第一次经历。
看来,除了训练棒骨嗅闻他的衣衫……
这雪玉聪明的孩子,也难逃被利欲蒙心的大人摆上权力棋盘的命运。
“娘娘为叫小殿下亲近臣,当真煞费苦心。”梁安目光如炬,“只是从未想过,太子妃这一步,走得如此之早。”
事情说破,凌云芷仅仅沉默瞬刻,而后笑道:“只是些不入流的手段,目的如你所说,如你所见,仅此而已。”
元禛自出生起,学的第一个名字是“梁安”,第一个称谓是“皇爷爷”,无论父王还是母亲,都在其次。
吊在元禛床前的画像,苏格每日亲自更换,叫他瞧着梁安的样子长大。
皇子伴玩带元禛出去玩球,用“梁安”为诱饵,叫元禛喜欢这个名字。
梁安说得不错,的确是费尽心机,才令元禛如此亲近梁安。
“你竟藏有如此野心。”梁安说,“敬爱皇叔,自然也是你的手笔了。”
他立时想到,此女断不可留在宫中,如此心机,日后必对赵宴时有歹心。
岂料,凌云芷竟笑了一声。
她说:“梁大人,我可曾做错了哪件事?”
梁安皱眉。
“无论是教禛儿亲近于你,还是敬重七弟,何错之有?”凌云芷声音和缓,徐徐问道。
她话急促三分:“将军不曾生在宫中,自然不知晓这笼子里的人,要怎样费尽心机才能活着,若想如禛儿今日这般,不止是活着,更要活得体面,为母者,岂能不为子计深远?”
梁安不由想到,赵宴时是如何活下来的。
“当日御花园中,禛儿那声哭救了梁小姐,梁大人合该欠我一个人情。”凌云芷看见梁安表情变化,笑道:“仅此一事,将军当明白两点。”
梁安的确在回忆当日御花园情形,时隔多年,但当日情景历历在目,正是那一刻,他头一次生出大逆不道的念头,谁若动他小妹,他便果真掀翻这朝堂给弘文帝瞧瞧。
正要冲上去时,被赵宴时冰凉的手拽住。
拦人的是赵宴时,破局的是林凇平,解围的……是赵元禛的一声“皇爷”。
“我对梁家人从无恶意,七弟继位前,禛儿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之选,教他亲近你是真心器重,而非如二位先帝忌惮你。”
凌云芷问:“我这番话自然也是剖心以对,梁将军以为,此言可有半字虚情假意?”
梁安不答,但被说服,
可他并未动摇:“如此,梁某欠娘娘一恩,来日再报,只是这东宫,娘娘和殿下,怕是住不得了。”
凌云芷不恼:“梁将军为陛下防备我实在正常,禛儿身份特殊,若我存了歹心,如同昔日教他敬重你与七皇叔那般,转而教他心生怨恨,于陛下而言,确是心腹大患。”
梁安不与她周旋:“你既清楚,便自请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