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要皇位?”
“是想推翻南祁?”
一句句淡淡说完,殿内回响起许慎一的笑声。
“陛下。”他叫,盯着那个已不是孩子的男人,“臣的什么,不是陛下的?”
雨声越大。
很久之后,祁策口中才冒出一句:“皇叔……”
“二十年了,祁策。”许慎一拖过椅子,自己坐下,面对面和南祁皇帝对视,“你曾问我,为何不娶妻,为何不生子。”
他笑一声,瞬间敛起,脸色平静到可怕:“为何呢?真是叫人想不通。”
为了不留下子嗣,为了不给天下把柄,为了不让许慎一可能会有的孩子冒出要取代祁策的野心。
“问我为何总是亲自出征,为何斩尽杀绝。”
为南祁兵权不被任何人掐在手心,为了这世上不留祸根向祁策寻仇。
许慎一摊开双手,露出手心:“杀人如麻的是许慎一,这世上若果真恶有恶报,报在许慎一身上,若果真有恶鬼,索的是我许慎一的命。”
“而祁策,”他手掌被风吹动着抖了,“高高在上,做许慎一永生臣服的皇帝,就可以了。”
他要祁策的龙椅不染尘埃,要南祁山河永无后患。
拉着小小圆圆的手,抱起要爬到龙椅上的孩子安稳叫他坐着,难道,是为了许慎一吗?
“可是——皇叔!”祁策忽然暴喝一声。
他站起来,在晃动的珠玉中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朕,是南祁的皇帝,可天下人,认的是你!”
“朝堂上下,街市百姓,你知南祁天下有句俗语,叫‘国可一日无君,不可半晌无王’!”
祁策笑起来,哀怨凄厉,带着逐渐长大的人渐渐感受到的,这世上人用言语给一个君主的攻心一刀又一刀。
“可我……才是这国的皇!”
殿门被疾风掀开了,狂风吹动着帐幔胡乱飞舞。
许慎一发丝飞扬,安静坐着:“你是。”
他说:“你从来都是。”
从你坐上这把椅子那日,臣活着的每时每刻,都在证明此事。
风带着雨进来,矮桌逐渐移动,颠簸着震动得杯盘叮咣作响。
在祁策喘息声中,杯子坠地。
随着“咔——”一声清脆碎响,电闪雷鸣应和着一同大作。
被帐幔遮掩着的影影绰绰,金殿四角同时窜出密密麻麻的死士,纷纷持剑对准许慎一。
“对我怕到,养了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许慎一依旧不动如山。
他点点头:“陛下,有了长进。”
“朕!”祁策站着,扶住龙椅,呼哧着重重喘息,双目通红,“是大祁天子!容不得臣民指点!”
笑声渐起,许慎一大笑起来,笑声震得风雨飘摇,带来的雨雾打湿了发丝,又落到脸上。
像是眼泪了。
风越大,吹灭了殿里无数盏灯。
他笑声癫狂,多年积威令在场所有人瑟瑟发抖,包括皇帝。
木椅被他一掌拍碎,许慎一轰然站起来。
“杀了我吧,策儿!”
闪电劈落,照亮许慎一脸上纵横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