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策走到窗前,推开窗后,带着泥土腥味的湿冷气息扑来。
“皇叔呢?”他问。
“回陛下,摄政王赴西镇军营亲自点兵,今晨已启程回永州府。”
祁策点了点头,指尖摩挲地图折痕间的“许”字朱批。
“设宴吧,送行皇叔。”
“是。”
“还有。”
祁策眼神闪过恨意:“把那碍事的女人,关好,朕不准她再见皇叔。”
“……是。”
灯重新点上,他坐下,一言不发。
来人关窗,被他阻止。
风吹动着殿内一切能飘动之物,连带着祁策,一起朦朦胧胧摇晃。
盯着一侧与他仅有半臂的圈椅,那是专为许慎一备下,与皇帝同起同坐的位子。
那些唯唯诺诺因皇叔一个眼神便跪了满地的大臣们,连“恕罪”的声音都不敢冒出齿缝。
那些与皇叔共执江山的深夜,朱批奏折堆成他们共同的江山。
就在这里,皇叔和他,一同将南祁,将要推向万国来朝的盛景,甚至只要一步,便能完成千秋大业,完成先祖不曾完成的,将北赵重新纳入囊中的夙愿。
一同将南祁……
祁策偏过头去,再透过窗口看落雨。
他不过是坐在此地,捧着玉玺,盖在皇叔属意的奏章上。
“皇后娘娘……”
奉命前来软禁凤驾的侍卫跪在地上,话音未落,殿门自内而启。
“陶穗。”
横臂拦在门前的人,在听见轻唤时退至一侧。
赵丹曦垂眼看地上跪着的人:“皇叔回永州府了?”
“是。”
她笑了一声,挥挥手:“别跪这样一片,起来,关门就是,何须摆这般大阵仗?”
宫人们如蒙大赦的叩首声里,她仰头望游走的电光,听见阴沉沉的在云里滚着闷声震动的雷。
“‘凡遇雷霆,当端坐存思,不可妄动’,这日子,正巧不适宜赴宴。”
众人听闻,知晓皇后是在念道经,也想正是因她在道观耐得住性子,才有这样仁慈好脾性。
沉重殿门轰然阖上。
赵丹曦问:“陶穗,后面一句是什么?”
陶穗回道:“若惊走呼号,必犯天威。”
赵丹曦唇角噙着三分笑:“倒是没白听这些年经。”
偏殿原不是设宴之所,宫人临时调换了帘幔与席设。
雨一阵阵的,直到傍晚,忽然停了。
许慎一挥开为他撑着的伞,阔步进殿。
往常,本无饯行的习惯,因许慎一不喜这些虚礼。
这次不同,许慎一想,这是祁策想要求和的台阶,他必须踩下去。
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会不知晓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