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三月,杏雨梨云,梁安久没这样出门什么都不带着,只有一双眼睛和一颗平静的心。
他沿隋河一路走来,成天困在屋子里的人没想到原来已是春末了。
两岸绿草成荫,坡上坡下有跑动的孩子,笑起来的声音传了很远直到旁人耳里,仰头望天飘满了数不清的各式纸鸢。
笑是由心的,梁安自己都尚不曾察觉,他的笑极淡,却一直挂在脸上,显得他格外温柔。
原来,那些恼人的事,只是烦恼少少几人,天下人并不关心。
皇帝是谁,从前的皇帝如何,他们的将军去了哪里,谁死去了,谁倒下了,本与他们不相干。
这一瞬间梁安想到许多人,无论谁也好,随他在此地坐一坐,应当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眼前闪过灰色的眼睛,梁安笑意融融。
他呢?放过纸鸢么?若不会,我倒可以教他。
他带上棒骨,梁安带上兄弟妹妹,大家都在此地,或坐或站,谈天说地,没有那些恼人事,不必去想那些装在心中不得安生的事,该有多好……
那是否就是大哥想要的,天下太平?
“毛毛哥,等等我!”
有孩子从梁安身边跑过,他气喘吁吁,终于朝远处喊了一句。
“你也太慢了些,早说你得多吃些饭才能有力气。”前面的孩子站住脚,看他两眼嘴里抱怨着,却仍然朝他走去,到了跟前伸出圆滚滚的手,“你牵住了,等会儿再跑丢了我可不等你的。”
那孩子就此紧紧牵住了毛毛哥的手,两个人再跑起来又一阵风似的笑得开怀。
梁安眼神粘着在两个孩子身上,他想,没关系的,即便你再松手了,他还是会再等你,再伸一次手带你继续朝前跑的。
这不正是朋友吗?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一起直愣愣倒在稀疏的草里,齐声大喊:“我跑不动了!”
远远传来另一人的声音:“伏山耍赖倒也罢了,你今日发的什么疯?”
少年身量的孩子咬了根草在嘴里,嚼了一嘴青草味儿,四肢摊开着胡言乱语:“我腿疼,手疼,头好像也疼,总之今日是跑不动了。”
一旁宽他两个的伏山有样学样,也叼了根草在土里来回打滚儿:“走不了走不了,我和小安少爷都走不了。”
旁边孩子歪头瞪他一眼:“呸,伏山,都说叫小安将军了。”
“可你又不是将军。”
“迟早都会是。”
“那等你是了我叫就是。”
“你这呆子,怎么听不懂话么?”
“叫大将军听见我该挨骂了。”
“你挨我爹句骂换我高兴,这骂你当不当挨?诶诶诶——”
他正说着,耳朵被人拽住,小小年纪倒会管束人的林鸿羽蹲在他身侧骂道:“你倒是好打算,你高兴了叫伏山挨骂,他得了什么好?”
梁安不恼,被他揪着耳朵干脆枕着一只胳膊笑了两声得意:“得了一个高兴的朋友。”
不等林鸿羽再次骂他,旁边的伏山煞有介事点头:“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气得林鸿羽牙根痒痒,松了手改揪住了伏山,咬着后槽牙改冷笑骂他:“说你是呆子真是一点儿不假!”
“小兰小兰!你可算来了,快管管林二吧!”伏山吱哇乱叫,看见救星了一样放声大喊,不知道的大概以为糟了什么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