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晕晕乎乎坐在了屋里来依旧没能平静,他手心止不住冒汗,刚才的画面停不下来重复,梁安的心都跳疼了似的难受。
赵宴时倒了一盏茶推过去:“你不高兴见我?”
梁安下意识要反驳,手在腿上搓了搓,又抿唇没说话。
“靖之,我很想你。”赵宴时又说了一遍,问他:“你呢?”
我呢?
梁安心乱如麻,分明赵宴时语气平缓,但梁安甚至觉得像是在逼问。
他答不出来。
两人就此陷入沉默,直到灯花爆开,赵宴时打开灯罩绞断那截焦线,灯火重又明亮了。
“王爷。”梁安叫他。
赵宴时罩上烛火的手顿在半路,很快又恢复如常,放下了烛剪。
他抬眼定定看着梁安,不说话,也不躲闪,直把梁安看得挪开了眼睛。
“为何不说了?”赵宴时冷冷开口,“你不是叫了王爷。”
梁安为他的冷漠愕然,怔怔看回他脸上,赵宴时仍然盯着他,面无表情,但梁安就是从他眼睛里看出来了,他在生气。
“这不是你想要的?”赵宴时看出他的惊愕,冷笑一声,“形同陌路的你我。”
“当然不是!”梁安急促说道。
他拳头捏紧,又默默摇头,脊背还挺直着,却像泄了气。
他又低声说了一遍:“当然不是……”
当然不是,怎么会是。
梁安一直没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他以为赵宴时只是如他往常交过的那些江湖朋友一样,碰面时就痛快高兴,分开后就各奔前程。
但不一样了。
在梁安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忍一时痛也要痛快切断他与赵宴时之间那条若有似无的线时,忽然发觉,那条线会跳动,所链接之处无法就此落刀舍弃,又或者……他以为那只是一条线而已,要下刀的那一刻被刀下和胸膛中同频共振的某一处脏器一样起伏着。
他下不了手。
棠月说“去问”,梁安想,要怎么问,要问什么?
这似乎是个死局,但到了夜里梁安解下腰间玉坠的那一刻,忽然恍惚,无论如何也甩不脱脑海里的赵宴时。
梁安明白,不是他不知道该问什么,只是知道他要问的那个人什么也不会说。
突然涌上来的疲惫无力将人淹没,梁安走到窗前,拿起了那个他被软禁在府中时候刻成却无法送出去的木像,眼角眉梢都是赵宴时的影子。
梁安私心为他刻就一副大笑模样,此刻拇指划过那道上扬的唇角,想他从未这样笑过,不过也是梁安的奢念而已。
等他再清醒过来,是站在王府偏门被冷风吹醒。
到底还是来了。
梁安想,棒骨到梁府不是为了找谁玩,大概就像最初锲而不舍蹲在街角等待平南将军一样,受主人所托,来见一见梁安。
怎么忍心不见?
设想过无数种再碰面时会是什么情形,他该质问还是该沉默,该以笑意还是冷漠。
但这种假想全无意义,只需一眼,全然溃塌。
他说:我很想你。
梁安没有回应,但看进他眼中时,梁安在心里答了。
比你更甚。
梁安也想,赵宴时的灰色眼睛温和如水,眼神温柔究竟是不是独他一人觉得?
偶尔不经意间,梁安扫到赵宴时的脸,心中异样,常看出叫人心里一紧的冷。
梁安总对自己说那是错觉。
可有没有可能其实梁安以为的温柔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