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伍文学

第25章 圣意（第2页）

但说破大天还是那句话，他没证据。

人说眼见为实，现下眼见一切都对赵庆时不利，梁安说不出为他辩白的话。

尤其在赵丹曦面前，即使梁安对她有好印象，归根结底也不熟悉，她是公主，梁安不敢和她像朋友一样剖白念头，更何况所涉及人尽是她嫡亲家人。

此事剑所指向的太子是她哥哥，有谋逆嫌疑的罪人是她弟弟，能将此事段明的人是她父亲，若有实证梁安尽可不管这些，但眼下一切扑朔迷离，梁安谨慎起来，不敢参与其中掺和。

赵丹曦两弯细眉拧起来：“林冬荣，别在我这儿讲那些繁缛规矩，微臣不微臣，殿下不殿下的我不爱听，你且好好说话别叫我生气，这事你怎么看？”

林凇平摇头：“自大雪后我出行不便，父亲焦急入宫，翰昀去了将军府里，我也不过是坐在府中暗自焦急，不清楚外面到底如何情形。”

直到今日林广微急派了人来接他入宫，弘文帝要见他。

林凇平抬眼看向已坐在他侧位的梁安，想起方才弘文帝被赵宴时晕厥打断的圣意，又垂下眼皮。

一个皇帝的疑心盛起总在他觉察到身体状况不妙时攀至顶峰，比如现在。

他要林凇平来，给林家父子讲些模糊不清的话，其中深意叫他们自行体会。

林凇平是个聪明人，他体会到了，弘文帝等不及了，他想要将梁安招为驸马，借此将他留在京都，而青州那里，则由林鸿羽扛起重担。

他们的皇帝陛下这次恐怕真是不好了……这是林凇平其时念头。

弘文帝究竟有多信任林鸿羽能成为他理想中轻易控制的青州将军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若当真那么相信林鸿羽能扛起青州的大旗，怎么会容忍梁安至今。

他知道目前的青州没有梁安不行，也明白强推林鸿羽坐上那个位置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弘文帝还是打算这样做了。

林广微跪在地上求他三思，弘文帝喉咙里不爽利的粘滞声昭示着这样的请求不符圣意。

林凇平坐在一侧想，弘文帝想要先用赵丹曦的婚姻牵制住梁安，之后即使他身体当真撑不住了，好歹梁安没了即刻造反的便利条件，其后再如何，就是下一任北赵皇帝该思虑的了。

中秋时阖宫上下对梁棠月命运的围剿失败，林凇平没跟梁安再提起过，但林凇平明白，这桩献祭梁安胞妹的恶事告破的缘由并非被谁阻止了。

林凇平清楚，是太子不情愿。

只有接住了梁棠月那颗彩球的林凇平知道，太子是如何迟疑后丢了那烫手的彩球，被林凇平有意接住。

弘文帝没想过，他饱含着对发妻挚爱养大的孩子，如何会对自己的妻子薄情。

太子不喜欢也不情愿用他的姻缘事做脚踏坐稳皇位，他松手的那一刻已是在对弘文帝无声反抗。

弘文帝太爱他的孩子了，疼爱到即便他满心做局的计划被打破，依旧不忍心让太子难过。

把他人疼爱的孩子当做政治牺牲品的皇帝输在了他无法对自己的孩子狠心上。

滑稽可笑，又叫人无可奈何。

皇室一族本就如此，他们自活成他们的尊贵模样，不顾旁人死活，无论多么皎洁明亮的人在他人眼里是怎样珍贵溢彩的模样，只消他们一个念头，就会坠落。

他们从来如此，重复又重复，没有长进。

“林大哥，方才陛下提到谷摇光信中那个‘齐世文集’……到底是什么，我直到现在也想不出曾在哪里读到过。”

林凇平回神，看向说话的梁安。

“提起这些至今也将近要二十年过去了，姓谷的那位大人怎么会提起这个？”赵丹曦也皱眉问道，她说完又想到信末附上的那首诗，一时沉默，抓紧一侧的扶手疑惑，“老四是蠢了点，但不像能做出这种比蠢更蠢事的人。”

梁安想起来那时事看向对侧的赵宴时：“宵……小王爷率先见到案发地，可有什么异常？”

他磕绊了下，赵宴时当没听见，自然接道：“说起此事我也惭愧，被那些惊心言论吓着，不过那时我也没瞧见有歹人，只是才走过去看见那些灾民身后的墙皮下缘刻了些古里古怪的字，待我再走近些，雪里四处散落着白纸，本来那里乱糟糟的，恐怕是棚户区住民不识字才没人往心里去。”

他说得有道理，梁安点头，这下没了主意，又看向林凇平。

林凇平无意识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入神回忆一般许久才轻叹一口气。

“齐世文集……原来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年林凇平也不过是七八岁年纪，但他早慧，跟个大人也没差别，对于其时记忆至今仍清晰在目，半点没忘。

“弘文八年，曾有桩谋逆大案。”

林凇平缓缓张口，语气平和又像是在怀念当年，梁安分辨不出来，但光是听来就知道，这大概是个很难说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