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凤娘瞥了瞥闵夫人,将这疑惑压下去,面上不显,先将闵夫人打发走:“闵夫人,不是我赶客,实在是家里有大事……这儿女婚事不能耽搁,再说我家玉姐儿我看重得很,少不得要仔细寻访那人家品行涵养。”
几句话就刺得闵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得仓皇道别。
等打发走了她,宓凤娘这才抓住媒婆问:“怎得是赵小七?”
原先是想将他说给自家盏姐儿,后来宓家生意好转,宓凤娘就看不中赵家了,不过如今赵小七中了科举,眼看要做官,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赵夫人后脚就到,拉着宓凤娘的手掏心掏肺:“我瞧着玉姐儿好,小七也非她不娶,如今孩子高中,也算是能担得起一头家,所以我才冒昧来开口提亲。”
将姿态做得十足。
宓凤娘本当赵小七孩子气闹着玩,可这般郑重求亲,倒是意外。
她便将此事送到玉姐儿跟前,问她的意思。
玉姐儿摇摇头:“赵小七虽好,可他以后要入仕的,如今外面都说我与闵穆有情,名声传出去变成他与同榜学子争我,说出去不中听,再说闵家经营多年,有门生故旧有师长家族,处处针对,小七哪里招架得住那个?岂不是被我白白连累。”
宓凤娘咂摸咂摸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你这丫头,怎得处处替他着想?”
一句话就将玉姐儿说得愣住了。
她半点脸都不红,却怅然若失,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叶盏在旁看得清楚:玉姐儿这是动心却不自知,如今才了悟了自己心思。
先前玉姐儿一直将赵小七当邻居,可两人吃喝玩乐样样都互通有无,哪里有这么亲近的邻居?
赵小七喝一碗酸梅汤好喝都会掏钱叫跑腿小厮从城北送到城南来,玉姐儿包了大肉包子也会叫人送赵家,这是普通邻居?
旁的不论,叶盏倒对赵小七人品很放心:敦厚踏实,不说只做,不干涉玉姐儿,尊重玉姐儿。先前玉姐儿常去军巡铺里看军汉,闵穆处处不乐意,赵小七却能自觉送来遮阳的帷帽免得玉姐儿晒黑了,单这一条,就胜过闵穆百倍。
只不过玉姐儿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没答应:“赵小七跟我一样,都是穷人家孩子,好容易走到名利场上,我不忍心断他生路。”
官场上要不动声色摁住一个人太容易了:只要在他的考核簿上连年记中平,这人就只能一辈子窝在穷县做个小官,何必呢?
授官调令很快下来:赵小七授予两浙路平江府嘉兴府海盐县做县令,金哥儿则被调到广南东路的番禺县做县里的主簿。
一个是富饶江南的县令,一个是远离中央朝政的广东主簿。
这就是明经科与进士科的区别,除了受看重能力不同,赵小七本身的师长同年都是明经科无法获取的资源,听说这次赵小七能调海盐,本身就有他师长的手笔在内。
金哥儿倒不恼,反而很高兴:“我那水平能考中得个官职就已经是赚到,哪里来嫌弃这个那个。”
叶盏:好心态决定男人的一生。
既然外出要做官,就要筹备自家班底,赵员外发了愁:“家里还些微有银子,做官的经验却是不足。”
最后是裴昭出手相帮,寻了个有经验的幕僚过去。
他给金哥儿也预备了一个人。
赵家人无比感激,提了礼物去感谢裴昭,这种参详师爷是有钱也请不到的人才,否则小七还是个书呆呢,乍然到官场上只怕要吃亏。
裴昭倒可有可无:“谢我不如去谢大姐。”
赵家人当然知道裴昭帮自己是看在叶盏面上,便又备了一份礼自去宓家拜谢。
赵小七似乎并不在意玉姐儿拒绝,还似从前般待玉姐儿好:眼看启程在即也不钻营,倒去书坊里搜寻些玉姐儿喜欢的志怪故事给她看,或是去藩坊买些好吃的给玉姐儿。
玉姐儿原先还收,自打他提亲后就绝不收他的东西。
赵小七也不勉强,只转赠叶盏。
惹得叶盏感慨:“姐姐,你若是真有意,不如就答应下来,何必如今倒像一对苦命鸳鸯?”有情人再不成眷属她都要胖成硕鼠了。
然而玉姐儿还是不松口。
宓凤娘私下跟赵夫人商量,恐怕等事端平息,闵家淡忘一段时间后,两家再尝试议亲,看那时玉姐儿能不能改变主意。
鸾娘也备了礼来拜会。
宓凤娘自然是热心招待,自打蔡诏去世,鸾娘将儿女的姓氏改回了宓,坚决不要宓家财产,自己与公婆断绝关系,一心带着儿女们长大,两家隔阂渐渐消散。
鸾娘带来了先前跟着的一位仆人:“先前跟着他爹和县太爷办过不少事,以后跟着金哥儿还能跑跑腿什么。”
又将自己儿子推过来:“他先前也跟着他爹学了不少眉高眼低,若是金哥儿不嫌弃,也随着跟过去帮帮忙长长见识,以后不管能不能中科举,都是一番历练。”
鸾娘儿子如今改名改姓为宓书,经历过家中剧变后褪去了少年天真,多了丝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