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朗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身。余楸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
“怕了?”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
余楸梗着脖子:“谁、谁怕了?”
男人轻笑一声,直起身子,迈着长腿从她身边擦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手臂似乎蹭过了她的肩膀。
“我去看看蟹塘。”他头也不回地说,“余叔,明天上午九点,蟹塘见。”
*
天刚蒙蒙亮,余楸就被父亲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才五点啊爸。”
她揉着眼睛嘟囔,头发乱得像被螃蟹钳子绞过。
“蟹塘最忙就是清晨。”父亲往她怀里塞了套衣服,“赶紧换上,我在门口等你。”
余楸低头一看——黑色胶靴大得能塞进两只脚,背带裤明显是男款,连橡胶围裙都大了一号。她撇撇嘴,还是乖乖套上了。
镜子里顿时出现个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滑稽得她自己都笑出声。
推开门的瞬间,晨风夹着水汽扑面而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薄雾像轻纱般笼罩着蟹塘。远处已有村民在忙碌,身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如同水墨画中的点缀。偶尔有白鹭掠过水面,激起一圈涟漪,又迅速消失在芦苇丛中。
“发什么呆?”父亲已经站在小木船边,“上来。”
余楸小心翼翼地迈步,结果胶靴太松,差点在塘埂上摔个跟头。她狼狈地抓住船沿,在父亲无奈的目光中爬上了船。
小船轻轻摇晃,父亲撑开竹篙,船身划开平静的水面,像一把剪刀裁开绸缎。
余楸坐在船头,看着两岸景物缓缓后退,突然有种奇异的宁静感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她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渔歌:
“哎——
晨雾蒙蒙出船去哟,
晚霞红红收网归~
龙王赐我三尺浪哟,
蟹将赠我满舱肥~”
她的声音清亮如山泉,在晨雾中荡开。
这是奶奶教她的《讨海歌》,原本是渔民出海时祈求丰收的调子,被她即兴改了词。
歌声惊起岸边一群麻雀,扑棱棱飞向天际。
父亲撑篙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秋秋从小爱唱歌,但今天这调子格外不同——像是天生就该从她喉咙里流出来似的,每个转音都带着水波的韵律。
“再唱一遍。”
余楸眨眨眼,又唱了起来。这次声音更放得开,尾音在塘面上打着旋儿,惊得水下鱼群四散。远处几个村民直起腰往这边看,有人甚至跟着打起了拍子。
“你奶奶要是听见。。。…”父亲摇摇头,没说完。
但余楸知道他的意思——奶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渔歌传人,生前总说她嗓子好,该把这渔歌传下去。
余楸也不负奶奶所托,十八岁就成了省级非遗文化传人,经常在学校和社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