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宛若轻石溅玉,混杂着酒气微醺的慵懒,落在那宗主心头,却似快要拨断的琴弦,发出一声声危险的铮鸣。
他的宗门只是一个小门派,也见识了眼前这位年轻俊美的男子带领魔军单方面屠杀的场景,手段犀利狠辣,掀起一片血雾要染红长天。
历历在目,他惹不起、斗不过,听到可投诚,便冒险前来为门下弟子求个平安,不成想……可是赌错了?
“神、神主……”
“别紧张,”听出来他话音颤抖,晏空玄体贴的抬手拍拍他肩膀,“既然归降,那便是自己人,只是……”
突然一个转音,似是平坦大道陡然截断,那位宗主心又高高悬起,紧绷着心神等着眼前这位新主可以决定他生死的后话。
晏空玄转眼觑着他,搭在他肩头的手指抬起,扯了扯他苍白的胡须。
“宗主上过赌桌吗?”
“何、何意?”
晏空玄:“想给宗主一个……以小博大的机会。”
他倏然收手旋身,未束的广袖甩动,身形恣意。
“我记得清天域有三大宗门,清天城、剑吟阁、玄机宗,清天城城主已死在我手,那位大公子跟二公子尚在逃亡,其他宗门亦重创遁逃在外,宗主眼下是自己人,就由宗主带人前去围剿这些败寇,归来之日,我必摆酒设宴,让宗主成诸宗门之首,如何?”
虽问如何,但下方人知晓,没有选择的余地,垂首应诏。
晏空玄大马金刀坐在上位,望着下方人退下,探手在虚空取酒。
一线入喉,而后化为烈火在咽喉肺腑熊熊燃烧。
他下意识想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抹去嘴边水渍,却忽然忆起少了一条手臂。
盯着空荡荡的袖摆,他兀地又笑一声,灌了口酒。
底下白淳风提步靠近,在台阶下站定与他拱手。
“已派人去过合欢宗,宗门内弟子寥寥,不见萧长风与圣女踪迹,神主,可要派人围攻?”
晏空玄仿佛没听到,看着手中酒壶的纹路。玉色薄胎,能看到内里酒水存蓄的水位。
忽然没了饮酒的兴致,他随手将酒壶抛出,看着其在红绸地毯上炸开,酒水湿了满地,右手撑着下颌,慵懒的姿态望着下方透着光的殿门。
“不在……还偏偏只他二人不在,淳风,你说……他二人去哪儿了,又做什么去了?”
“这……”白淳风不敢妄言。
晏空玄勾了勾唇,面上轻描淡写浑不在意,像在听一部戏曲饶有兴致:“派人去找,尽快。”
“是。”白淳风扭头退下。
“淳风,”殿上人将他叫住,半张俊脸隐在阴影之中,又说,“尽快,懂吗?”
殿内人退了个干净,偌大个殿宇空空荡荡,那上位的座椅仿佛化为个微不足道的点。
晏空玄幽然起身,黑衣笼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游魂。
抬手在殿下挥出一道魔气,阵法在地毯上顿时铺开,有刺耳尖叫声与痛苦恐慌的呻。吟若浪涛般滚滚涌出。
他起身复又迈下台阶,行至阵法之中,任由阵法光芒将他身形吞没。
光芒明灭之间,人已到了地下斗兽场。
环形建筑,入目皆是囚笼,光线昏暗,四下燃着盏盏烛火,似鬼眼跳跃,血腥与不知名的臭味混合在一起散发在空气中,令人倍感不适。
晏空玄身形出现在中央圆形平台上方时,四方囚笼寂静一瞬,蓦地爆发出喧嚣浪潮,若厉鬼索命。
那里面关押的皆是被俘虏的修者,清天城的人占据绝多。
晏空玄听着这声音,眉眼化开愉悦,宛若被万千人簇拥声援,一步步踏上台阶,行到观赏位置坐下,一手撑着下颌,翘起长腿睨着下方。
“开始吧,我们的第一场。”
魔军听闻命令打开两间牢笼,从内缓慢地走出二人,手脚套着冰冷沉重的铁索,行走之间刮蹭地面,发出刺人耳膜的声响。
两人皆蓬头垢面,被魔军驱赶着行至中央,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看向对方。
一眼,二人皆瞳孔圆睁,震惊刺痛。
原这二人是至亲手足,如今竟被安排互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