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白存远知道穆澜峪有多痛,他能理解穆澜峪午夜梦回时的恶心,穆澜峪吸收了父母弟弟的晶核,他也吸收了白执的晶核。
即使他们都没做错,相反,他们做了在这个时代中最正确的选择——在那种危机时候,不吸收掉对方的晶核,他们面对的就是亲人化作的丧尸——但那种吸收了亲人晶核的恶心就是存在。
那种恶心,遗憾,和后悔,足以让最坚强的人都日日辗转怀疑自己,让最坚固的城墙裂出令人心痛的纹路。
他尚且如此,何况如此柔软的澜峪。
澜峪想救世人,却亲手处决了自己的家人。
白存远理解穆澜峪的夜不能寐,他感同身受,他越理解就越痛,越痛就越心疼,因为这些痛楚,穆澜峪和他相处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和他提过哪怕是一点。
这种心疼告诉他,他对穆澜峪动心了。
末世的生离死别千千万万,他从来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白存远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心疼,认识到自己的喜欢,认识到自己的爱。
他爱穆澜峪。
在这种心疼和爱下,他没法对穆澜峪生气了。没法因为穆澜峪想死在他前面,想把自己的晶核给他而生气。
即使穆澜峪这个行为,会让他在日后的日日夜夜夜不能寐,恶心自责,他都没法在生气了。
他理解了穆澜峪的行为——穆澜峪真的,无法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他也爱他,爱让救世主产生了和上辈子一样的恐惧,从遇到他的那一刻开始,穆澜峪就不再无坚不摧。
救世主失去了他的判断,救世主只想让他活着,面对拯救自己的渺茫的希望,他更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可以获得长久的安全。
白存远重生后曾经问过穆澜峪:“如果丧尸围城,必须用你的晶核来做实验,你会交出来吗?”
穆澜峪否认,反问他:“献出我的晶核就能拯救世界?”
两世的矛盾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帝决定献出晶核,可能从来不是指望赵国怀教授和其他科学实验者可以做出什么有功绩的研究,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人类已经走投无路了,必须破局。
而破局的关键,在于他的晶核。
白存远上一世推断,帝之所以交出晶核,是因为帝做了两手打算,帝的晶核可以用于实验,实验成功可以保住所有幸存人类,他的晶核也可以由赵国怀偷出给予白存远,晶核吸收成功后白存远会成为人类最新的倚仗。
但他现在突然有一个荒谬的想法。
如果帝真的仅仅只是想拯救全人类,穆澜峪将自己已经取出的晶核重新安放回自己的眉心,是不是比倚靠他更加可行。
白存远自认为他没什么拯救世界的善心和理想。
但穆澜峪没有那么做,他选择了他。
他走的那两条路,不一定能拯救所有幸存的人类,但这两条路,都可以让一个人活到末世的最后一秒。
那个人是上一世白帝城的城主白存远。
上一世的帝可以想无数方法,可他偏偏选择屈从于一个男人,这也许是最优解之一,但绝对不是唯一的方法。
穆澜峪不止要拯救所有人类,更要坚定的保护他,让他在末世拥有倚仗。
白存远抱着穆澜峪,隐约感觉身前有力量在推拒他。
呕吐完的穆澜峪疲惫又虚弱,男人因为他的出现注意力转移,他慢慢调整状态,停止了呕吐,轻声:“存远,我脏。”
穆澜峪吐得嘴唇苍白,白存远依照他的话松开他,听见这样四个字,又重新俯身把他拥住。
这种情况下没人打扰他们,白执都没有说话,他的嫉妒在穆澜峪拼死救他后还拉着他不让他打扰哥哥的行为下显得无力。
朱颜倒了一杯水递到白存远手边,白存远松开穆澜峪端着杯子送到他的嘴边给他漱口。
穆澜峪很乖,没让他一直举着杯子,男人低头含水时,后脑的头发露出,他脖颈上方的头发湿乱的不成样子。
白存远伸手给正在漱口的穆澜峪顺了顺后脑的湿发。
穆澜峪在白存远的引导下,将漱口水吐回杯子里,白存远把杯子递出去——这次接有着脏水的杯子的人不是朱颜,是朱健。
他赶在母亲前面接了不干净的水杯,拿去清洗。
“存远,对不起。”
穆澜峪低声说,他的视线落在白存远身上,白存远的身上是旧衣服,沾着大片的血渍,穆澜峪知道白存远爱干净,他这个时候都没换衣服,可想而知,他在担心他。
他白天伤了白存远的心,他的存远却仍然担心他,担心到午夜凌晨,第一时间跃下楼梯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看着白存远的眼睛,突然说:“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