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情绪上的冲击让他的脚步不稳,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母亲。
从门缝里渗进来的黑液,是来自已经变成丧尸的父亲腐烂的腿脚流下的黑液,和她母亲为了阻止他的父亲而挡门被生生咬断喉咙流出的鲜血。
白存远觉得他的膝盖一软,狠狠地砸到地上,他的喉咙不断地鼓动,在这种极度的悲泣和痛苦之中,他逐渐的,感受到一种,剧增的饥饿感。
疯了,又是那个饥饿感。
女人的血变成了黑色,饥饿感随之而生,白存远看见女人的手指动了动,穆澜峪也动了,他伸手按到了女人的眉心,扭曲的手指硬生生剜出了自己母亲眉心的晶核——他的手指的强度已经足够他完成这个动作而不会造成更恐怖的伤害——虽然他的手指已经骨折扭曲了。
白存远感觉穆澜峪在颤抖,在哭,但是他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恶心感、饥饿感和死亡感混乱地在他脑海中出现,等他神志再次清楚时,他已经掏开了女人的肚子,找到了另外一个让他很有饥饿感的婴儿丧尸的晶核……那个婴儿才初具人形。
白存远知道穆澜峪为什么能分辨出一个人会不会变成丧尸了。
他在高热后觉醒了一种很奇怪的吞噬异能,这个异能可以判断出外界能量是否危险,是否可以吸收,在一个人还是人类的情况下,他的晶核是危险的,是不可吸收的,但当一个人完全变成丧尸,他的晶核就会成为一个发光的能量体,吸引穆澜峪去吞噬。
而教会穆澜峪怎样使用这个异能的人,是他变成丧尸的父亲,和被丧尸咬死的母亲,以及他母亲坏在肚子中,还不足月份的弟弟。
白天的处决刺激了穆澜峪,或者说,穆澜峪一直都没好,他一直都沉浸在这段阴影中日夜无法入眠,会在夜里惊醒拼命呕吐。
第99章第99章存远,不要心疼我
意识回笼,白存远把自己的所有异能都注入穆澜峪的身体中,他在无比心疼的情绪下还能做出理智的判断先给穆澜峪止血,然后他一把将穆澜峪拥入怀中抱住,穆澜峪的身体又硬又单薄,像独自在冬天抵御严寒的枯木。
亲眼见证穆澜峪和家人的“离别”,白存远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如影随形的痛将他包裹,他和穆澜峪一起经历了那场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痛。
白存远无法确认,上一世的穆澜峪,究竟背负了多少,才一直走在拯救人类的道路上。
他一直向前走,被留下,被背叛,依旧一直向前走,但他什么都不说,他沉默且温柔,若海纳能百川,深海的浪是他无法诉诸于口的沉痛。
在遇到他之后,穆澜峪从来没有和他倾诉过这些,遇到他之前,白存远也可以想到,穆澜峪不会和任何人说这些,他只会坚定不移地走这条路。
救世主在救人时所经历的这一切,上一世的穆澜峪,死都没有告诉他。
他从来都在感受他的情绪,陪伴他,很少说自己的过去,以至于白存远对他一无所知。
心脏漫延出如蚂蚁一寸一寸爬过轻轻啃食的酸麻痛感,白存远紧闭着唇,将穆澜峪拥在怀抱中,无视他的抗拒和躲避。
他的异能不断的灌注入穆澜峪的身体之中,强行提高穆澜峪治愈系异能的运转速率,让他的伤口快速修复。
他们异能交汇,水乳交融。
白存远紧紧地抱着穆澜峪没有松开,他好像比刚刚一直干呕到撕裂的穆澜峪还要痛。
两世数十年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感情,不与人产生亲情、友情,不轻易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不喜欢就能不被遗弃,他完全独立,完全自主,凉薄淡漠,掌控一切,无所不能。
所以他能够走到末世的最后一秒,他能在所有人都濒临崩溃的时候,用冷漠的统治撑起一座坚固的城池。
但此刻,拥有掌控一切的力量的白存远,掌控到了自己的感情,确认自己爱上穆澜峪的这个事实。
两世的信念在对怀中之人的心疼情绪下顷刻崩塌,没人能说出这是好是坏。
穆澜峪的身体很单薄,他的干呕停止,但白存远能听见他刻意压抑时粗重的喘息。
白存远不想为任何人妥协,不想为自己以为是为他好才遗弃他的父母妥协,不想为白执意图囚禁他控制他的灵魂而妥协,他不在乎穆澜峪做的是多正义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因为别人比他正义就审判他的行为和人格。
他不是无私的人,不是能包容任何人情绪的人,就算他重生遇见末世最后一刻挡在他身前的穆澜峪,他也不能理解和包容穆澜峪所救的那些幸存者的卑劣。
但他好心疼穆澜峪,眼睁睁地看着穆澜峪失去父母亲人,亲身体会穆澜峪的痛的时候,他无比清楚他爱穆澜峪,而爱本身就是一种没有边界的妥协。
妥协意味着什么,白存远很清楚。
他上一世在取白执晶核后妥协了。
白存远两世以来只后悔过那一次,他是一个永远不会后悔的人。
但午夜梦回,每每运转异能能量的时候,他会想到那个“孩子”躺在他的腿上,问他:
哥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他会想,如果再来一次,他可以为白执妥协,就算他不喜欢白执,他也会为那个心里只有他的孩子营造出一个生前美好的假象。
如果人注定要死,为什么要在死后让他留下那么空洞而无边际的遗憾?
这是放弃自己人格的妥协。
从他开始想如果的时候,妥协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