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穿过藤蔓间的缝隙洒进来,淡淡地照在西里斯脸上。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淡笑或讥讽的脸,此刻苍白得像纸,看起来如此脆弱。
伊莎贝尔深吸一口气,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型医疗包。
不能慌,得先处理伤口,其他的等他醒来再说。
她小心解开西里斯血迹斑斑的制服,却在掀开衬衫的那一刻愣住了——
……这是什么?
一条在撞击中松散开来的束带,沾染了斑驳血迹,松松地拢着不属于男人的曲线。
伊莎贝尔的动作僵在半空。
西里斯……是女孩?
那个教她战术、救下法兰、敢跟利威尔硬碰硬的人,是个女孩?
她脑中嗡地一声,一时间不知该称“他”还是“她”。
但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西里斯从来不在宿舍换衣服,被法兰说做作也只是轻轻巧巧揭过;也从来不跟那两个男生在公共浴室洗澡,还有总是避开的肢体接触。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那只是西里斯习惯了独来独往,在跟他们保持距离。
伊莎贝尔本能地感到愤怒,因为又一个隐瞒,又一层谎言。但想到他们三个人对西里斯的背叛和欺骗,还有今天,他救下自己,又拼了命也要把法兰救下来的样子。那点愤怒像是还没燃起的火星,噗的一下就灭了,只剩下酸涩的余烬,难受、心疼、让她委屈得想哭。
“你这家伙……”她鼻子一酸,泪水又涌了出来,“你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啊……”
她咬着牙,手还是伸了出去,轻轻把那条已经没什么束缚力的布带取下来,用水囊里不多的清水清洗他胸口的血污。肋骨周围的瘀伤触目惊心,甚至能从轮廓中看到几处明显的骨折。
“对不起,”她嘟囔着,忍着手抖,尽可能轻柔地为他上药,“你大概不想让别人知道吧。”
雨声依旧敲打着山洞外的藤蔓,暮色一寸寸沉下来。
给西里斯重新包裹妥当,伊莎贝尔才有空处理自己扭伤的脚踝。靴子一脱,脚踝已经肿得像个小面包,疼得她直吸气。她皱着眉抹上凉药膏,又用剩余的绷带紧紧缠住,勉强活动了一下,确保必要时刻还能行动自如。
火点燃的时候,洞穴亮了起来,照在那张苍白安静的脸上。西里斯还在昏睡着,眼睫低垂。伊莎贝尔握着他冰冷的手指,一点一点回温。
“你一直在保护我们,”她喃喃出声,看着沉睡的人出神,“而我们却计划着背叛,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
自责和愧疚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想起法兰的计划,想起利威尔的默许,想起自己的参与。他们本想利用埃尔文,利用调查兵团,然后全身而退,谁都没把西里斯计算在内。
而现在呢?法兰和利威尔下落不明,她和西里斯受伤躲藏,一切都脱离了控制。尽管她在来时的路上已经留下了足够的记号,但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另外两人的归来。
“我们还能回到地下街吗?”伊莎贝尔眼中泛起泪光,拂开对方额前的碎发,感受着他稳定下来的呼吸。
“有些事,你不说,我就当不知道好了。”她吸了吸鼻子,不知是雨气呛进肺里,还是心口太酸,“反正我们也瞒着你很多事……现在扯平了。”
雨滴从岩缝一丝丝落下,滴答落入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她愣愣地看着它们发呆,眼神一点点柔了下来。
“等你醒过来,我们就把那些傻事都讲开,谁也不许再骗谁了。好不好?”
她说着,又笑了下,自嘲地抹了抹眼角,“虽然你大概还是会骗我。”
火堆跳了跳,照亮了她红肿的眼睛,也照亮了两只紧紧相握的手。
“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去找利威尔和法兰,然后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