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中鲜血翻涌,辞缘呛咳了几声,泪水滑过眼角,怔怔看着少女,似是奄奄一息的小兽,弥留之际还在等所谓的回天之术。
卿如意哽咽了,她竭力拾掇好情绪,双唇颤抖着,雷声打破莽莽苍天,原谅二字却来不及道出口,少年用尽了气力般,渐渐阖眼,安于怀中,血线下淌,浸湿她肩头。
卿如意耳畔轰鸣,她猛然抬头,眼底通红:“侯医师,你快救救他。”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人扶起,如何回到耳房,她的眼前只有那只苍白的手,如同冰凉的瓷器,稍微磕碰便碎了。
卿如意坐在少年床头,讷讷着一双眼,直盯着他安静温顺的容颜,再至他发白的唇。雨幕下,血,都是血。
“小姐,老朽记得早在之前,便诊治过这位患者吧。”侯医师收回把脉的手,面色凝重。
卿如意点头,老人继续说下去:“怎么两次都是中毒?一次倒还好,两次未免有些端倪。更何况,这府上哪来这么多毒物。”
“此话怎讲?他……我那弟子中了什么毒?”
“是生半夏与生天南星,下毒之人颇通药理,如若是寻常风寒,用决明子,半夏,天南星,不啻为一计良药,但这两味药,偏偏是未经处理过的。”
卿如意心下一沉,榻上少年依然沉睡着:“他现在如何?”
“小姐放心,性命无忧,配上老朽的药,顶多睡上一日便好。幸亏剂量不大,不然毁的可就不止嗓子了。”
卿如意听到最后一句,鼻间蓦地就是一酸:“那他这嗓子还有救吗?”
侯医师一时没有答话,泛黄的老眼看向双手紧握的少女,叹息一声:“不好说,这是他个人的造化。”
“用什么药材都可以!”
老人动容,但摇摇头说了句明面话:“老朽知道,小姐是为了这昆曲一事担心。
“虽说这戏子确实可怜,毒坏了嗓子,但与其花费无底洞般的时间和药材,不如另寻新人。毕竟唱曲,伶人一抓一大把。”
“你不懂。”她喉头胀得厉害,一时莫名怯懦,心中所想全堵在嗓子眼。
辞缘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是想保住一副嗓子,她也只是想完成他的愿望……但她似乎,似乎就是心疼她的弟子。
她很在意他。
她紧紧卡住五指,抿唇不再多言。
侯医师到底是医者仁心,还是应下了,但这命数,谁也说不好。
卿如意守在少年床边,替他掖好被角,将碧桃唤了进来。
她将侯医师的话悉数告知,说到最后面色冷了下来:“这些药材,我前几日,核对采买方子的时候,如何未曾见过?”
碧桃脸色煞白,这才恍然大悟:“小姐,都是奴婢不好,这生半夏,生天南星,是轻鸿给的药方,奴婢去对花栽子数量,恰巧碰上他,说什么风寒用这个管用。”
碧桃登时跪了下来,在地上瑟瑟发抖:“小姐,是奴婢擅作主张,私自去了药铺,替轻鸿私带。”
辞缘眉头轻皱,他如狸奴般发出细微呜咽,卿如意压低了嗓音:“此事错在轻鸿,虽说你确实有错,但谅你初犯,今日我便不罚你,下次切记同我报备。”
她什么都知道了,侯医师还有碧桃的话,往事历历在目,所有说不清的线都能串到一起。
她回眸深深看了眼榻上人,随即带着满腔怒意,出门找轻鸿算账。
这个人,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