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风平浪静,期间林侍郎家中派人送来节礼,杂七杂八两大箱,李明春隔着院墙听见隐隐笑声,当晚就吃到了新鲜的香椿菜和太阳糕。
都是林家送来的,由此可见他们对这门婚事的看重。
李明春听着他们的庆贺,却清楚这对年轻夫妻难有善终。现在想想不免唏嘘,李家三姊妹,竟无一人婚事顺遂。
感慨过后,便又沉下心看手中的信。
这几日揽云总不在府中,李明春靠她渐渐和赵先生重新恢复联系,她不便出府,两人便以书信相同。
不久前她去信说了新制颜料的事,赵先生很快回信,并附上一卷珍藏古籍。
李明春细细看过,发觉其中很多内容与她前世所钻研的都有相通之处,便又写了封信以求证,如今手上这封便是赵先生的回信。
看过之后,李明春大受启发,迫不及待想要依照心中所想调试颜料,然而打开库存一看,品种虽多,数量却极少,根本禁不起试验。
又想让揽云出府去买,可好的颜料价比黄金,李明春翻动钱箱子,空荡荡的一手可握,只好暂时放下,一切等将萤绿送出去再做打算。
好在机会来得很快,吃过香椿菜的第二日,便有前院的仆从来告知收整行装,好方便次日一早就出城去。
前院的人一走,采荷就鼓足劲要大干一场。
自家小姐鲜少在官眷里露面,别以为她不出府就不知道,外面只闻李大娘子知书达理和李三娘子仙姿玉貌,无人提起李二娘子,这次有了机会,她非要让小姐扬名京城不可。
李明春失笑,跟在昂首挺胸的采荷身后,伸手抱住她的胳膊,“好了,采荷,海棠苑的家当就那么多,再收拾又能亮眼到哪里去?可别折腾了,陪我好好睡一觉才是真的,你不陪我,我晚上总是睡不好。”
采荷皱眉:“……可是旁人总看不到小姐。”
李明春转向正面揽着采荷,整个人埋进采荷胸口,双手环腰,带着人走向床的方向,而后仰倒,两人便一同倒进软绵的锦被里。
她爱这种被人全面包裹的感觉,顺势将自己往里又挤了挤,直至每一寸肌肤都与人紧贴,才叹道:“我不在意他们,采荷,我习惯了,只要你在就好。”
怀里的小姐困倦地阖上了眼,采荷有再多想法此刻也烟消云散,只能依了小姐的意,陪她闭眼入睡。
次日天降破晓,海棠苑早已亮起烛火,采荷最终还是没多折腾,由着里李明春穿上平日里惯常穿的暗沉衣裳,发饰也素净。
明明面容娟秀,五官精巧,但这副寡淡打扮并未带来清水芙蓉之感,反而暮色越重,墨发如蛇,衣衫似棺,缠裹着内里命不久矣的人。
流珠上下看过,觉得是小姐血气太淡的缘故,于是寻来口脂往唇上抹开,这下可好,暮气变成了鬼气,真如还魂来的一般。
流珠表情难言,小声道:“小姐,你笑一笑吧。”
李明春抬起眼,眼尾自然下压,倒显出泠泠可怜模样。
“我笑不出来。”她道。
流珠与她对视,无奈败下阵来,“好吧,反正小姐这样也是好看的。”
李明春便这样出了海棠苑,越行淑几人已经上了马车,见她如此模样,越行淑气得不轻。
“你穿成这样是给谁找晦气呢?”她令李明春回府换衣,想起约好的时辰,又改口叫人即刻上车,“待会路过成衣铺直接买身衣裳换上。”
车辆滚滚向前,春分时节路上出城的行人众多,她们到时周围已停满了马车,成了最后赶赴宴席的人。
越行淑面色不好,看见最后下马车的李明春更是心气不顺。
她就没见过挑衣服这么难的人,明筠穿浅最衬风姿,明垚更是各有各的特色,偏就李明春不同,穿着白的显病气,换成红的又一副不吉利的模样,果真是天生的克她,出个门都能害她晚到。
“天天摆着脸让谁看?今日来往都是贵人,你别给我惹事。”她低声警告。
李明春只点头应是。
训斥间,背后传来一声呼喊,“来者可是越夫人?”
李明春轻轻抬眼,越过众人肩膀,看见一中年贵妇领着三五仆从徐徐走来,刚才那声正是她身侧老嬷嬷所喊。
原是聚会的地方在一处小溪旁,四周平坦,等待许久的林夫人一眼就瞧见姗姗来迟的李府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