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情是姜央想象不到的糟糕。
姜央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被斩趾了,但是当他站起来之后,他才体会到斩趾之刑对人的身体损害有多大。
没走几步就痛,让他痛的满头大汗。但安却对他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只将他当成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逃跑的囚犯。他的双手被绑,双脚又行动不便,导致他走几步都踉跄,几次都差点摔倒。
但是没有人会帮他。
和他一样的刑徒都自顾不暇,安带着几名秦吏看管他们,却只负责不让他们死掉、逃掉。
时间一长,饥饿与疲惫一齐注入四肢百骸,看管他们的秦吏却只觉得放心——饿的跑不动了才好。
到了第三天,姜央终于忍不住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用沙哑的嗓音问:“上官,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
姜央却说:“这几日来,我们都在背着北辰的方向走——我们在向南,朝廷是要让我们上伐楚战场,是吗?”
安依旧沉默,双眼却忍不住沉了下来。
听到姜央的话,其余的刑徒也忍不住了:“怎么会?上官,不是说我们是要为大王修建王宫的吗?怎么就要上战场了?”
虽然修建王宫的致死率也很高,但是怎么也比上战场强啊!
秦国伐楚,刚刚损失了十余万兵马,民夫刑徒不知道死了多少。他们这些刑徒上战场,岂不是就是做炮灰的?
然而安看了他们一眼,却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还管不管你们的亲人?”
瞬间,所有刑徒都沉默了。
秦法连坐,一人有罪全家遭殃,更何况是“将阳罪”这种罪,一个弄不好,不但家产会被没收,父母妻子儿女都会成为新的刑徒。
更何况,他们逃得了吗?
长时间的走路已经让他们又饿又渴又累,再说了,就算跑掉了,能去哪里?去山上当野人吗?
反而上了战场……万一有机会立功呢?那么不但身上的罪责会被抵消,甚至还可能授田授爵。
刑徒瞬间沉默,姜央也在瞬间失去了支持,成了孤家寡人。
当然,姜央自己也没指望这些刑徒能和他一起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毕竟现在的秦国还在扩张期,国力蒸蒸日上,远没到日后的腐朽无力。现在揭竿而起,那就是1990年黄袍加身。
但问题是,姜央宁可自己被一刀砍了,也不想在又饥又渴的状态下活活渴死、饿死,要了狗命了。
或许是狗比系统听到了姜央的心声,难得发了一次善心,当天晚上休息的时候,姜央发起了烧。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冷得很,让他忍不住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
迷迷糊糊间,姜央听到有人问:“啬夫,他这怎么办?”
“怎么样了?还能活吗?”
“恐怕不行了,发热太严重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管他了,把他扔一边吧,别把病气传染给别人。”
“那空额怎么办?”
“路上看看,能不能抓一个凑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实在没办法就实话实说,反正他是病死的,不是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