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只有一个银杏,有人能代替她做的事,可代替不了她对我的意义。”
阿吀摇着头,再说不下去,指着门口:“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顾涯被这几段话说得羞耻难当,他根本没想到阿吀不需要人来伺候,是怕将人拉入危险之中。
他自愧间,生了浓重自悔,想要尝试弥补,道了句:“那我再将人送回去。”
阿吀有些受不了,气都气不出来,只是讽刺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再送回去那些人牙子会怎么对待她你想不到吗?你也别说给其消了奴籍放走,她年纪那么小,又是女子,生在这个时代你让她怎么活?事已至此,就这样吧,你出去,不要再来烦我。”
于是自悔里恐惧弥漫。
顾涯苍白着一张脸从房里退了出来。
这夜,阿吀在屋内睡下,却陷入锦城那一番惨烈梦魇之中;顾涯在客栈后院练武自省。
他想要替阿吀补充一句,这番背后,她才是真正将全部放上赌桌的人,顾涯头一遭清楚意识到自己心中恐惧失去的那股感受是什么。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自卑,一个无父无母未必有以后的孤儿而已,凭什么想要阿吀全心全意对他?除却武功之外智谋不显,那样好的人,又凭什么以他所想对他?
难怪师父对自己始终存着不满挑剔。
是他太愚笨。
已经渐渐没办法相信阿吀会真的欢喜他,爱他。
顾涯想,如果他娘亲还在世多好。
这样他就不会对与阿吀相处缺乏至此。
他心里又再次浮现了相同念头,他觉得,迟早有一天,她会离他而去。
血液开始发烫,招招式式不带内力已是现了杀气。
顾涯后于月下,用井水凉身好教自己一身血热回归寻常。
另一处孟青榕帮着林雀安排了日常所需才回房休憩。
竹叶则跟着桑甜在靖洲到处打听,好尽快寻到老学究。
隔了一夜,桑甜竹叶在第二日辰时时候,一左一右挽着个头发胡子全白的老头进了客栈。
老头年过古稀,精神倒好,嘴里不停喊:“慢些慢些,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桑甜原本是想等阿吀睡醒之后再将老头带上去,没想到阿吀听到动静之后,竟自己开了门。
她并未洗漱,也未曾束发,眼下青黑,许是衣裳也没穿好,只拢着个披风就从楼梯走了下来。
阿吀面色没什么精神,朝着老头问了名字来历,随后才道:“那麻烦李老师为我解惑。”
午时食过,阿吀带着李老头去了最近一处湖心亭中。她不允人靠近,也不允顾涯孟青榕四人旁听,只许他们在石桥一端守着不让百姓来扰了她。
桑甜本靠在树边看蚂蚁,一夜未眠靠了一会儿没想到就睡了过去。
竹叶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
一旁孟青榕望着亭中一头青丝不束的苍蓝身影,他心里其实已经缓和了刚知晓她是谁之后的那份惊讶遗憾,可胸腔内发芽的情种似又生长。他知晓明媚注定是他人之妻,但还没成亲不是吗?就算成了亲万一呢?万一过不下去呢?纵然夺取非君子所为,可在他看来顾涯未必是她良配。
孟青榕察觉到身旁视线,侧头见顾涯目光发冷,他嘴角微微上扬道:“你不必如此看我,我还什么都没有做。”
言含从容,颇为挑衅。
顾涯没回这话,视线挪移到了亭中。
靖洲湖面宽广,远非寻常小湖可比。湖面多是渔民泛着小舟,望向更远处便是高山寺塔。
春风拂面,阿吀没茶可敬,而是掏出了一枚硕大金元宝哐地一声戳在了老头面前。
老头忍俊不禁:“姑娘请老夫来到底要问什么?”
“李老师,我需要知晓大宁建国至今始末,盼着你能将知晓的统统说与我听,尤其是九州一战,我也想听听老师见解。”
李老头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姑娘竟是为此,他对当代始末研究甚深,不算名师,可也教导过不少人当了官儿。可惜无学生出息,缺了些气运,否则他自认也能将自家学院发扬光大。
他说起来滔滔不绝,阿吀安静听着。
李老头说得口渴,她就将带来的酒壶递了过去。
从午时,说到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