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朝食后,主将中堂外三五成群地站着许多人。成之染扫了一眼,拉住路过的张来锡道:“这是怎么了?”
张来锡摇头:“我这才刚来……”
他话音未落,堂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众人齐刷刷望去,门扇间赫然是徐崇朝的身影。他神思不属,抬头时正对上众人的目光,脚下停顿了一瞬,便敛眉走下了台阶。
何知己正站在阶前,上前道:“徐郎君……”
徐崇朝似是回过神来,勉强一笑道:“诸位久等了,成大将军有请。”
何知己欲言又止,到底什么也没说,与诸将佐一同进了屋。
张来锡也准备进去,成之染问道:“仗不都已经打完了吗?”
张来锡不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打个哈哈告辞了。
徐崇朝听到她这句话,淡淡道:“不,现在才开始。”
成之染见他神色憔悴,想来昨夜没睡好,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开口。
徐崇朝却显得无谓,见庭中人群散去了,便负手站在老槐树下,望着盘虬卧龙的枝干出神。
“这几日你不在,军中一直在商议如何处置俘虏,”他声无波澜,又喃喃低语道,“稚子何辜……”
成之染不由得一晃神,眼前闪过徐丽娘母子抱头痛哭的情形,心中一动道:“阿兄果真想救下那孩子?”
“这是什么话?”徐崇朝轻笑,“他毕竟是我阿姊的骨肉。”
“阿兄可想好,他将以何等身份活下去?”
徐崇朝默然良久,道:“便说他是赵家遗落北地的孩子。”
那孩子若能救下来,断不能顶着独孤氏的名姓在大魏招摇,而徐家孤儿寡母,又不能平白多出个子孙,反倒是赵家看起来名正言顺。
成之染不客气道:“依阿兄看来,赵郎君心中可愿?”
赵兹方对独孤灼,避之唯恐不及,又岂会庇护这遗孤?
徐崇朝眼神黯淡下来:“待我与他再商量商量。”
“倘若这孩子长大成人,立志要报亡国破家之仇,又该如何?”
徐崇朝摇摇头道:“有我阿姊在,他不会。”
“纵然他不会,心中又岂能无怨?”
春寒料峭,吹得人脸颊生疼。徐崇朝不由得变色:“那又能如何?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他丧命?”
成之染不语,低头碾着地上的残雪。
徐崇朝来回逡巡,神色渐有些燥郁。
成之染生怕他发火,小声道:“他父子性命,岂是军中能说了算的?”
徐崇朝驻足,皱眉道:“金陵又岂是我能说了算的?”
“或许还有一个人,”成之染略一沉吟,见对方投来探究的目光,便说道,“独孤灼之所以沦为阶下囚,还不是因为他不肯出降?被押解回京,恐怕是九死一生,除非……”
“除非怎么样?”
“除非他服软,为妻儿老小求个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