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秀莲立在路旁,手里牵着小儿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语声虽轻,话里却藏不住几分絮絮叮咛,终究绕回了一句:
“你如今这气也静了,回州府见了校尉,问问看……能不能与那姓马的同门换个差事,换个安稳些的也好。”
姜义立在一旁,嘴角微动,轻咳一声,却也没插话,只把眼神藏在眉下。
他心里晓得,妻子这番话,是在替儿子打算。
怕他身陷斥候之职,前路刀锋舔血,哪日一口气没喘上来,便要折命。
这一份忧思,姜义又何尝没想过?
只是小儿虽有静心之功,心神沉稳些,可那观势谋断的本事,终究差了点天赋。
这条路,他若真想走,旁人也拦不得。
思及此,他也不劝,嘴上更不驳,只由着妻儿一唱一和,说得尽兴便罢。
不多时,于大爷驾着牛车晃悠悠过来。
牛角缠了红绳,车板绑着几个果筐,压得麻绳都起了毛边。
姜亮提了行囊,把筐一挪,身子一纵,跳上了车。
坐稳后回头看了眼,朝爹娘扬手一挥,笑意轻轻。
车轮吱呀着滚过村口老槐树,一路晃悠悠地,出了村去。
年节一过,雪未尽融,村里也渐渐回了往日光景。
最大的不同,是姜家那一身“脚底生风”的身法,配着刘家庄子传下的那门吐纳心诀。
在学堂里一亮相,便教人眼前一亮、心头发痒。
没几日,练武的风气便像地头的野草,蹭蹭往上冒。
学堂里那群半大孩子,个个盘膝打坐,跃屋翻墙。
连带着那些平日里种田搬柴、粗胳膊粗腿的青壮们,也被撩得心痒。
农闲时候,三五成群地凑一块,悄声打听那“古今帮”的章程:
“收人不收?收了要不要拜帖?拜帖交不交粮?”
嘴上说得义正词严:“学两手,回头教娃。”
可眼底那亮光,却早在琢磨自己再年轻十岁,能不能也翻个身、练个功、走条江湖路。
姜义对此倒也不放在心上,只当看个热闹。
只知大儿这几日回家时,嘴角咧得比年初还开,一身衣袖鼓鼓囊囊,眉梢眼角都带着风。
想来那身法是教得出彩,供奉也是收得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