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担忧。
说道:“二奶奶,他家要是真被朝廷落罪,如今我们三爷正做着朝官,咱们收藏他的财物,会不会被牵连上。”
王熙凤一笑,说道:“你也是大惊小怪,这种事在豪门大户当中,不算什么稀罕。
月有阴晴圆,人有旦夕祸福,天底下更没有不败的世家。
不管是再富贵的豪门,说不得哪天就遭了祸事,提前筹谋,收藏金银,给后辈子弟留下活路,常有的事情。
我从小长在金陵,那地方豪门大户,多如牛毛,类似的典故,不知听过多少。
我还记得大概十五六年前光景,那时我也就刚会走会跳,大事情记不清了,只记得外头整日闹哄哄的。
等到大了几岁,还常听家里大人闲话,说起当时之事,才算知道一些原因。
据说那时候神京出了变故,有个什么王爷坏了事,闹得天翻地覆,很多文官武将都被牵连。
很多犯官家眷,带了金银财宝和家中子女,大老远往江南逃。
他们带的许多金银,也都寄存金陵老亲豪门中,给自己以后留条后路。
当时金陵还传闻,开国十二候之中,有位姓耿的侯爷,家中最是富贵,历代积攒无数奇珍异宝。
当年他也犯在事情里,带着家人财宝逃到南省,不过后来还是被朝廷正法了。
据说他带到江南的许多财宝,也是寄存老亲家中,最终也不知便宜了哪个走运的……”
平儿见王熙凤说起典故闲话,有些兴致勃勃,甚至还有隐含的羡慕……
她自小跟着王熙凤,自然清楚自己奶奶的脾气,精明能干,心思伶俐,自不待言,但对银钱财货也是喜欢的。
王熙凤突然问道:“怎么不见五儿?”
平儿说道:“今日要和外院的婆子盘点账目,因为医婆上门给奶奶看胎,所以五儿让我过来照顾,她一人在忙呢。”
王熙凤说道:“如今不过是太太寄了封信来,甄家的人都不知在哪里,这还是没影的事儿。
你也暂时不要对旁人说起,省的放了空炮,又没什么下文,倒是多出些话头……”
……
两人正说着话,五儿掀了门帘进来。
穿件艾绿交领兰花刺绣褙子,白色绣花马面裙,发髻上插烧蓝镶珠金簪,清雅秀丽,楚楚动人。
因盛夏炎热,她在外头走动,白皙的额头沁出一层细汗。
她拿了手帕轻轻擦拭,又倒了杯凉茶解渴,将手中账本子递给王熙凤。
说道:“二奶奶,最近半月的账目,都和几个管事婆子校对过,各项用度都妥当,其中有增减之处,我都做了笔录。”
王熙凤随意翻阅账本,看到其中一页,问道:“宝玉房里的用度,原先由头多,虚耗比别处大,都重新归置过吗?”
五儿说道:“宝二爷房里用度都归置过的,他身边的丫鬟小厮裁撤大半,每月节省二十多两,一年就是近三百两。
原宝二爷、环三爷、兰哥儿他们上族学,每年还另领八两的纸笔点心银子。
因此项和他们的月钱重了,按二奶奶的意思,这项也已裁撤。”
平儿说道:“除了这些之外,因往年老太太疼爱宝玉,每月还有额外读书耗费贴补,起先都是老太太给零花。
后来也都从公中列支领用,这些事情不仔细算,每月流出都不引人注意。
我问过五儿,即便三爷这么大学问,读书用度花费不小,但每月的纸笔银子,也不过才花二两。
二奶奶说过,如今家里不再是从前,府上爷们的用度,不能超过三爷,以免坏了尊卑规矩。
所以宝二爷这些读书贴补,这几个月也都裁撤,只是二两月例上头,加了一两纸笔钱。”
王熙凤微微一笑,说道:“宝玉就不是这上面的货,一说他读书,我就想笑,这一两纸笔银子,其实都可以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