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烟习惯也不好,越是烦躁,越是想咬着什么东西。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车子行驶上路,傅应呈看着路面,表面随意地扯了个话题:“江柏星今天怎么没送你出来?”简直是歪打正着。女孩抽烟的唇顿了顿,眸光闪动:“他,他送我干什么?”傅应呈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自然垂下,屈起攥紧又松开,还是淡淡道:“平时不是都送你?”季凡灵:“啊,有吗?”她反应越来越奇怪了。傅应呈说:“陈师傅说的,难道不是?”“陈师傅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季凡灵不自然地干笑了声。红灯亮起。车子在停车线前面缓缓停下。傅应呈终于有空转过头,仔细盯了她一会。冷淡探究的细致打量,扫过她的脸颊,那是一种能洞穿人情绪和心思的眼神,最后平静道:“他跟你表白了。”是陈述句的语气。“?”季凡灵一哆嗦,差点把烟掉到自己身上,仓促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又是陈师傅告诉你的?”傅应呈眼神更冷了:“陈师傅都知道了?”“……”季凡灵迟疑:“……那你怎么知道的?”“看出来的。”“怎么看出来?”傅应呈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更不好看了,冷冷道:“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瞎。”季凡灵:“……你才瞎。”绿灯亮起。车子起步,傅应呈转头看向路面,静了一会,缓缓吐了口气,敛了情绪,好像不在意地问了句。“所以,你是怎么拒绝他的?”“……”季凡灵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窗外。半天没听到回答,傅应呈没有轻易放过这个问题,追问了声:“嗯?”季凡灵只好叹了口气:“……我没拒绝他。”她这句话出口。车厢里的温度突然毫无征兆地,冷了几分。“没拒绝?”傅应呈嗓音一顿,眼神微紧:“你答应了?”“怎么可能?”“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季凡灵闷闷道。“你喜欢他?”男人着方向盘的指节隐忍地紧了又紧。“……不是那种喜欢,”季凡灵不知道怎么形容,“我是真把他当我弟。”傅应呈眉头蹙起:“那你直说不就行了?”“但是……”万一他又哭怎么办。“季凡灵。”傅应呈开口,打断了她的“但是”。陈年旧事翻涌起来,太阳穴突突跳着,眼前像失控的幻灯片一样闪过那个,他其实并没有看见的,堆满玫瑰的教室。他嗓音有种难掩的沉涩:“……是不是什么人跟你表白,你都会同意?”“我没同意。”季凡灵不爽地反驳。男人盯着路面,眼底漆黑的情绪像是要撕裂矜冷的外表。他手指蜷了下,下意识想去拿车上的药盒,又因为不能当着她的面吃药,指尖焦躁无序地点着方向盘。过了红绿灯路口,他转动方向,打着双闪,靠边停车挂挡,拉上手刹。季凡灵转过头,疑惑:“停车干什么?”傅应呈眼神压抑的平静,就这样直直盯着她:“你现在打电话拒绝他。”深夜,空旷的道路,男人绷紧的侧脸,和空气压抑到好像凝固的车厢。一年前的那幕好像又再次上演。傅应呈虽然驾驶风格凌厉,车速也快,但其实非常遵守交规,而且从来不路怒,他不会为不认识的陌生人浪费情绪。他操纵方向盘的时候精准高效,像是机器的齿轮无情地咬合在一起。只有在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办法继续驾驶的时候,才会停在路边。而这种事情,这一年多来,也就只出现过一次而已。——那次,他误以为季凡灵还喜欢程嘉礼。当时季凡灵光顾着反驳她不喜欢程嘉礼那个大傻逼,没顾得上细想。此时几乎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她才突然意识到。是错觉吗?傅应呈好像很在意,她喜欢谁这件事。季凡灵脑中念头迟钝地转了几圈,再回神时,傅应呈已经掏出了他的手机,翻找通讯录,拨通江柏星的电话。然后,指尖转了个圈,直直地,递到她面前。手机在通话界面,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声音:“嘟——嘟——”季凡灵一手还挟着烟,一手慌忙抢过手机,挂断,撩起眼帘:“……有必要吗?”“行,那你拖着。”傅应呈冷笑一声:“拖到不好意思再拖,就答应他,不就是早恋么,你又不是没恋过。”季凡灵:“……”她想反驳,又有点无力反驳,总觉得这个对话有点怪怪的,张了几次嘴,最后干巴巴道:“小星星都不急,你急什么?”你急什么。空气难捱地静了几秒。昏暗的车内像沉重的幕帘,窗外的车辆快速驶过,车灯的冷光扫过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却没照亮他眼底深处的晦暗。她亲口说过的,她答应程嘉礼,只是因为所有人都在起哄,不想让大家扫兴。这次又是不想让谁扫兴?江柏星吗?她都救了他的命,还不肯让他扫兴。是个人的情绪都比她重要。……她到底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傅应呈凸起的喉结压抑地滚了几下,开口时声线缓下,已经是平时矜慢的语气:“我资助他上学,结果他脑子里想着你,我为什么不能着急?”“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他的学习了?”不都是温蒂一直在操心。“一直。”傅应呈冷冷吐字,“我还关心你的学习,我付两份学费不是为了让你俩在学校里搞这些的。”“……”季凡灵移开了视线,顿了顿:“电话里说不太好。”“……我明天见面跟他说,行了吗?”女孩不情愿地别过头。“烟灰。”傅应呈突然开口提醒。季凡灵心里烦乱,完全忘了自己手上还夹着烟,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转头的瞬间,下意识抬了下手。她手一动。那截已经烧长的烟灰断了下去,直直往她腿上落去。电光石火,男人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探身,伸手接住了。这一幕让人心悸的眼熟,季凡灵吓得一激灵,反应过来后,拍他的胳膊:“快掸掉。”在车里没什么地方让他掸烟灰,季凡灵又改口:“开门开门!”傅应呈左手推开车门,推开一条缝,拧过身,眉心敛着,拍掉了掌心的烟灰。季凡灵按灭了烟,飞快拽了两张纸,他一坐回来,立刻拽过他的胳膊,翻开他的掌心:“烫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