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我的身后传来男人浑浊而急切的声音,很明显的那种喝醉酒的大舌头,虽然吐词有些不清楚,却依旧掩不住浓浓的焦虑与期待。
隔离室内的几位医生结束检查,轻轻关上玻璃门,走了出来。
他们依旧叹息声此起彼伏,显然白家大少爷白依山情况没有好转。
白明轩眼中布满血丝,踉跄地转过身,颤巍巍扑了过去,双手抓住为首医生的肩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着急地问道:“医生你快说啊,我儿子是不是没有大碍了,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为首的医生是一位瘦削的老人,他个子不高,身形佝偻,背部微微弓起,一张骨瘦如柴的脸颊带着深深的皱纹,鼻梁上架着一副深度老花镜,整个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让人第一印象就颇有好感。
然而,白明轩的猛扑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幸好旁边两个相对年轻的医生扶住了老人,才没有发生意外。
白明轩的手紧紧抓着刘院长的肩膀,十根指节因用力而凸起。
老医生鼻翼有些抽搐,显然是感到非常疼痛的,可是他也不敢把白明轩的手拿下来,只能用手中的毛巾不停擦拭额头的汗水。
病房里面是开着空调的,温度非常适宜,我自进入后从未感到一丝炎热,老医生的汗水显然不是觉得太热,而是源于白明轩带来的巨大压力。
白明轩猛地摇晃着老医生的肩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意:“你他妈哑巴吗?倒是说话啊,我儿子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要很多医药费?你说个数,只要开口,无论多少钱,我都立刻给你送过来!”
老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白总,不是钱的问题……”
“而是……”老医生顿了顿,似是不知如何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他非常清楚白明轩的财力,但有些东西,钱再多也无济于事。
见老医生一直吞吞吐吐,白明轩的怒气彻底爆发,他气急败坏地一把推搡了老医生,大声咆哮道:“那是不是你水平不行?换人!马上换人!我炒你鱿鱼,你这个庸医!”
老医生脸上满是无奈,他一生救人无数,德高望重。
面对羞辱,老医生轻叹一口气,尽量挺直腰板:“白总,圣仁医院已经被白家收购了,您要开除我,我无话可说。我学艺不精,救不了令公子,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或许换人,令公子……可能还有救……”
白明轩脸色瞬间苍白,瞳孔猛地放大,像是被一记重锤砸中胸口。
这个中年男人好像一下子衰老许多,颓然松开老医生的肩膀,脚步摇摇晃晃,踉跄地后退几步。
他并非无理取闹,只是事关他的儿子,老医生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他儿子的状况,超出了医院能力范围。
左边的年轻医生,上前扶住白明轩:“白总,您小心点。”
白明轩好像是重新找到了救命稻草,眼中燃起希望之光,猛地抓住年轻医生的手臂,急切道:“你是不是有办法?快说!只要你救了我儿子,我立刻炒了那个老家伙,提拔你做院长!不,我直接把圣仁医院送给你!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还有钱,你开个数,我都可以给你!”
年轻医生的脸色一僵,显然被白明轩的许诺给震撼到了。
年轻医生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说道:“白总,圣仁医院是全国顶尖的医院之一,刘院长更是医界泰斗,连他都没办法,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恐怕……恐怕……”
白明轩的眼睛瞪得更溜圆,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几乎是嘶吼道:“恐怕什么?你们他妈有话直说!你们不行就别耽误时间,一群废物,我立刻送我儿子去日本,去欧美的大医院!”
年轻医生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低声道:“白总,我们几个医生刚刚评审过,我们肯定会尽最大努力,但……最乐观的情况,白大少恐怕……恐怕要做一辈子的植物人了。”
瞬间,白明轩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就像没有了骨头一般,踉跄几步,颓然跌坐在地上,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一个字也吐不出,只是呆呆地望着玻璃隔离室内的白依山,像是一具灵魂被抽离的空壳。
植物人!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穿透了这位父亲的心!
圣仁医院是全国顶尖的医疗机构,刘院长为医数十载,救过的人不计其数,德高望重。
白明轩平常对待刘院长都是比较尊重的,如果不是因为事关儿子出事太过着急,根本不会像刚才那样粗暴无礼。
可以说,刘院长做出的判断,基本不可能有错误,白依山最好的结局,竟是成为一辈子的植物人,这对白家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白明轩的抽泣声渐渐响起,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在低鸣:“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我们白家七代单传,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跟他说好的,等他放假,我们父子一起去日本旅游……我们说好了……老天爷你太狠毒了,难道要我看着自己儿子一辈子躺在床上吗?”
白明轩越说越伤心,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滴在地板上。
在众人注视下,这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放声大哭,像是无助的孩子,两名小护士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抽泣,病房内的气氛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