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游戏外放声音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其实对于资深(又或者其实不需要多么资深)的游戏玩家们来说,三个小时的游戏时间不能算长。
五个小时起步,十二个小时也绝非上限,要是遇到“从水下的生命萌芽开始”这样的东西,那么一昼夜就这样赔进去也只能说是“寻常操作”。
不过,或许对于这些旧梦的回声们来说,三个小时就已经很长了,它们在做为童工、为翁法罗斯的过去和未来进行着考古式打工的时候,能够连续工作的时间也就没有很长。
游戏的背景音乐已经停在同一首上好久没有变动了,而且也不是什么战斗音乐,如果不是在某一个特别变态的关卡上卡住了太久,那么……大概就是睡着了。
星期日动静很轻地上过楼,开门,把里头的两台主机关掉,四只旧梦的回声倒是没怎么管地留在了原地的豆袋沙发上,除了平等地盖上一条长长的围巾之外,其余也就没再做些什么。
他走下楼梯的时候,瑞秋就在客厅里的长沙发上,用口型默默询问他:“睡着了吗?”
星期日走下最后一级的台阶,他没有那么收敛声音:“睡着了,不必低声说话,既然连游戏音乐都无法把它们闹醒,那么关上门之后外头的声音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若是你仍然觉得不安心,”星期日说,“同谐的调律也能让它们睡上更久。”
哦,同谐的调律!
瑞秋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眉毛少许上挑、眼睛也睁大,她想起来有些先前的账还没有算。
在经过了很多次想要拿起这件事情说事,但是片刻之后就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忘记追究的拿起放下之后,瑞秋总算是趁着四周没什么重要的、立刻就要去办的事情,以及自己还没困倦、还不打算年纪轻轻倒头就睡的空档,将她仔仔细细地回忆起来的一桩“陈年旧事”提了起来。
准确来说,因为发生的时间不算太久,所以也可以被写作是“陈月旧事”。
——被催眠。
总之是在翁法罗斯的时候,而现在时候也的确刚刚好。
再怎么说,这种追究也不好让孩子们知道,就像是有些游戏不能让十六岁以下的孩子们玩,是因为里头多多少少有些需要到了一定年龄才能秒懂、也是到了一定年龄才能毫无负担、毫无压力地接受并享受的音频或者画面。
不管其他人有没有压力,至少瑞秋自己会主动选择可以避免类似压力产生的时刻。
顺带着,就有种“太太,你也不想让楼上的孩子知道吧”类似的威胁感,瑞秋的xp里面就沾着点这款,她估摸着自己在不久之前也干过类似的事情——很大概率都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现在就算了。”瑞秋慢慢地说,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只不过字与字之间的音仍然相连,听起来腔调有些不与平时同的怪异,“毕竟回到匹诺康尼了,你若是调律过多,会不会引起家族的警觉呢?”
其实,就她现在说话的调子,但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够听出她大概是想到什么了,星期日自然不会例外——但是,如果听出来了却没有任何打算躲一躲的想法,那么听出来与没听出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换个不那么正经的假面愚者打破第四面墙,对着屏幕说的话,大概会是“区别在于一个是情趣而另一个则是蠢货”这样的答案吧。
瑞秋:“你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同谐调律的催眠?还是用秩序的力量进行必须服从的命令?”
她停顿了一下:“如果星期日先生您还没有忘记的话,似乎是在太一之梦中,您曾经说过不介意就同谐命途的一些实践知识指点我些许。”
格外客气的语气往往是为了在之后能够更多地得寸进尺,至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很难再拒绝。
瑞秋:“就现在,我不会这个,唱歌还要前摇,有时候很不方便。我能学吗?”
星期日——当然——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摇头说不方便。
其实,硬要说的话,同谐命途通过调律让人入睡的方式,其实也和控制人的身体、意识区别没有太大。
这些旋律就像是缠绕在人偶关节上的操控丝线,缠绕得多一些,掌控的深度就能够开始“三重面相的灵魂啊”;缠绕得少一些,就像是知更鸟帮助那些刚刚进入梦境中的人适应周遭环境的时候所做的那样。
瑞秋也不是真的不会,如今星网已然如此发达,哪怕就连模拟宇宙里面跑出来的信息都有可能被某个不怎么在意保密的小浣熊捅出去(自然,黑塔女士本人也并不在意),就更别说上哪儿学点命途力量的掌控技巧以及运用了。
她很早的时候就在网上找到过关于这些方面的网站,也的确学会了绝大多数的小技巧。
她张开左手的五指,感受着同谐的音律以摇晃的光影效果在自己身边缓慢铺展。
“差不多,是这样吗,星期日先生?”
第86章闭眼,然后晚安
纤细柔软的“细丝”缠绕在他的四肢上,星期日很熟悉这些“细丝”的运行机制,在他还是家主的时候,他也曾经对一些人做过了类似的事情。
很可惜,他的本质让他在做出这样不友好的事情时频繁地感到难过,只不过那时候被歌斐木影响很深、也算是被秩序影响很深的他做不到当真放手不管。
天性中的掌控欲近来逐渐随着眼中所见的天宽地阔而变得浅淡,然而执拗却并不会随着所见所闻而变化。
毕竟,就算是从高空跌落下来的时候,这样的骤变也没能改变这一点不是吗?
星期日缓慢地控制着自己放松下来。
在走下楼梯的时候,他是并未紧张的,正经人谁会在自己家里紧张,不是吗?日常的生活状态,这是每个人最容易彻底放松下来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