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里一个人形拱来拱去,贺亭瞳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摇了摇,“我在这里,在秘境里扭到了腰,药庐里人手不够,扶兄在帮我揉。”
“啊?哦!”张对雪回神,而后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邪恶的想法,他从窗子里钻进来,满眼的兴奋,“听说是归离剑主亲自点的我,这是不是说明我当真有天赋?”
“那是当然,你表现的很好,”贺亭瞳好不容易从被子里露出脑袋,冲着张对雪夸奖道:“张兄是我平生所见,最有天赋的剑修之一。”
张对雪声音拔高了一点,“真的吗真的吗?”
贺亭瞳裹着被子坐起来,点点头,轻笑,“当然是真的,剑阁四年,往后俱是同窗,还要请张剑仙多多指教了。”
春风温和,拂柳而过,张对雪一把抱住贺亭瞳,几乎要将他提出来转圈圈,他眼眶发红,热泪盈眶,半是高兴半是酸涩,仿佛有千言万语,最后只落得短短一句,“太好啦!往后四年我们一起努力!”
贺亭瞳轻声附和,“嗯!”
张对雪用被子偷偷蹭点眼泪,他现在是孤身一人过来的,也没见着谢玄霄,如此大的分歧,终试里三番五次对上,还打了数架,想必他们之间少不了争执。
但感情上的事,张对雪不说,贺亭瞳自然也不会问。
第一步已经踏出去,至于其他的事,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
三月末,四月初,空气中最后一点寒意也要消失了,天际一片蔚蓝,药庐里花草众多,蝴蝶振翅,落在窗棂前,还未停上多久,便被人拂落驱赶。
谢玄霄躺在单间里,脸色苍白,他受了伤,脑袋还晕着,额头缠了一圈纱布,隐隐透着血色。
陆夫子坐在床边唉声叹气,“秦檀那小儿好生不要脸,完全不给我们元辰宫面子,竟是硬生生将少夫人给挖去了。”
“小雪于剑道上确有天赋,归离剑主看上他实属正常,小雪既然执意如此,那便随他去吧。”谢玄霄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后吩咐道:“书院不是可以多选两门吗?劳烦夫子替我去剑阁挂名。”
“少夫人这些日子实在是有些过于顽劣,老夫不如修书一封,将他……”谢玄霄的话灌进陆夫子耳朵里,他先一愣神,后知后觉,随即瞪大了眼睛,“少宫主,你说什么?”
“我说,将我的名字,递与剑阁。”谢玄霄声调缓慢,不容抗拒,“夫子可听清了?”
陆夫子大惊失色,“少宫主万万不可啊!那秦檀心狠手辣,根本不是好相与的,您从未拿过剑,如何受的起他的磋磨?”
他望着床榻上受伤虚弱的谢玄霄,一时只觉得他得了失心疯。
张对雪一个孤儿,何德何能让少宫主这般痴迷?有貌无德,既无家世也无天赋,不够乖巧也就罢了,还见天的惹些祸事折腾人。
谢玄霄是元辰宫的未来,怎可为此人所误?
“少宫主,您是元辰宫少主,若是入了秦檀门下,天下人指不定如何笑话我元辰宫。”陆夫子脸色凝重,低声提醒道:“您若是当真执迷不悟,老夫这就修书一封,告知宫主,让他来与您分说了。”
三年前,因着一道救命之恩,谢玄霄忽然开了情窍,发了疯一样喜欢张对雪,为此甚至不惜自毁,将所有人吓了个心惊肉跳。
宫主只长叹着道了一句红尘劫,而后便任他们去了。
其实年少慕艾并无不可,五宗七姓那些世家大族里谁没点腌臜隐私,修士寿数漫长,年少轻狂时招惹些风月也无关紧要,只要记着修炼,记着传承,不辱没宗门便可。
但张对雪近日行事越发乖张,连带着少宫主也跟着出格,这不是个好兆头。
少宫主能入青云书院,是宫主心软,但若是轻狂过了头,他未必还能有如今的自由。
谢玄霄也清楚,他这一段风月,本就是他自己求来的。
陆夫子话里半是威胁半是劝导,终于将谢玄霄念头打消。
少年垂下眼帘,表情难得浮现一丝苍白的脆弱。
陆夫子在心里叹气,换了个话题,“也不知徐隐微那老儿如何想的,无缘无故做什么扩大招生,这下好了,尽选了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
盯着谢玄霄渗血的头,陆夫子脸色铁青,“相里氏也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乡野里长大的不关起来立规矩,居然还放出来乱咬人,也不怕坏了他们相里氏的名声。”
谢玄霄却无暇再听,他只道:“我头晕,夫子,您下去吧。”
陆夫子知道这是他们少宫主嫌他烦了,老头子不免有些委屈,但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还贴心地关上了门窗。
此次终试,元辰宫颜面尽失,谢玄霄以及傅白榆被揍的留影石拓印满天飞,虽然两家第一时间出手将源头给掐死了,但私底下还是有人在偷偷传阅。
谢玄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知他心里如何想法,但大概也不太好受。
都怪那几个小散修诱哄少宫主夫人出逃!
陆夫子恨恨想到,没关系,反正未来四年,有的是时间折腾。
*
傅白榆重伤。
幸好他身上法宝多,才不至于被直接淘汰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