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中午。
一起身就听到许铭洋在打电话,断断续续从客厅传来的声音,依稀能分辨出“贷款”“拖延”之类的词。
程一彬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去洗手间里洗漱。
镜子里的男人年近三十,既能看出年轻时英俊帅气的底子还在,却也能看到岁月不留情面落下的痕迹。
每日苏醒时,程一彬看着镜中这个眼眶血丝,脸颊浮肿,胡茬布满下巴的男人,总会忍不住心生疑惑——这个人真的是他?
他总是会回想起读书的时候支离破碎的片段,有些真实发生过,有些许铭洋和邓卫方都信誓旦旦说根本没那回事。
好像他的昨天还停留在大学里,一睁眼忽然跌落到中年危机的年纪里头去。
用机械一样的行动做完每日该做的事情,走出卧室的时候,许铭洋已经没有在打电话了。
他在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新闻,程一彬瞄了一眼,好像是什么小区大妈投诉邻居厨房漏水渗透自家天花板之类的东西。
许铭洋开着一家经营不善的美术培训班,面向学龄前儿童和艺考生,这半年来招生情况不好,程一彬已经帮他添补极多。
这个月许铭洋干脆十天半个月地不出门,程一彬也没有去问他的情况——自己的公司还焦头烂额没弄好呢。
“早餐吃什么?”程一彬随口一问,不等许铭洋说话,就自己走到厨房去。
许铭洋没有看向他,应声:“自己把粥热一下。”
程一彬等着粥温热,又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准备给自己煎个蛋。
许铭洋却忽然走了过来,开口说:“培训班的场地准备转租了。”
这个结果程一彬早有预料,他并不奇怪,只回答许铭洋道:“那还缺钱吗?”
他背对着许铭洋,语气冷淡平静。
许铭洋忍不住说:“当然缺钱!”
程一彬舀粥,在煎锅里敲下鸡蛋,混杂着噼里啪啦的油炸声响说:“缺多少?”
许铭洋和他吵过几回,还是忍不住开口:“一彬,把公司卖了吧。”
程一彬的动作愣了下,猛地扭头看向许铭洋,说:“你想都别想!我是不可能把公司卖掉的!”
在他说话的那一瞬间,好像心跳才终于活跃几分,不那么死气沉沉。
但这怒气不是许铭洋期待看到的,许铭洋咬牙切齿的开口:“你今年来都亏损了多少?再这样下去,我们连房子都得卖了,去填你的大窟窿!”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程一彬却只保持着不耐的表情,说:“不可能卖掉,我绝不会卖掉。”
许铭洋后退了一步,恼恨地说:“你真是不可理喻!”
然后转头跑开,一声“砰”地巨响,离开了屋子。
程一彬收回视线,抓紧把他快要烤焦的煎蛋夹了出来。
期间星点热油飞溅到他的手背上,他也保持着面不改色,全然没有受到影响。
他不可能卖掉公司的。
他忘不了自己是如何拿到他的公司。
吃完早餐,程一彬尽量把自己打理得可以见人,准备出门才发现昨晚西装外套没有洗,前几日洗好的忘记熨平。
他皱着眉头穿上褶皱明显的外套,拿了钥匙出门。
到了位于CBD的公司总部,程一彬泊好车子下来,准备进公司大厦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