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他们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与雷声、风声、林涛声融为一体,形成一种原始而神圣的合奏。
摄像师愣住了。他低头看手机,直播信号早已中断,可他仍忍不住举起相机,却没有按下录制键。
二十分钟后,雨停。众人睁眼,脸上皆有泪痕。
“还要拍吗?”林知遥问。
男子沉默良久,终于摇头:“不用了。我们……剪不出来。”
他们离开时,一句话没说。车轮碾过的泥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很快被新落的雨填平。
几天后,林知遥收到一封邮件,来自那位记者:
>“林老师,我辞了职。昨天我带女儿去了郊外树林,陪她听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蝉鸣。她问我:‘爸爸,它们是在开会吗?’我说:‘也许吧,但我们得先学会听懂开场白。’
>谢谢您让我明白,有些东西一旦被看见,就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
林知遥看完,将邮件打印出来,夹进《民间声象录》第一页。
那天傍晚,听者小组举行了一场特别仪式。他们在老槐树下挖出去年埋藏的陶罐,打开封口,播放井底回声的录音。声音一出,王小花突然流泪:“它变了……以前是孤单的,现在听起来……像在笑。”
李同学接过录音笔,在背面刻下一行字:“2025年6月18日,井声首次呈现愉悦特征。推测原因:有人一直在听。”
入夜,林知遥独自登上望月坡。她带上了母亲的最后一卷空白磁带,以及父亲生前常用的节拍器。她把节拍器调到68BPM??那是《启寂》最初的设定速度,也是她出生时的心率。
她按下播放键,空磁带开始转动。然后她盘膝而坐,闭目,倾听。
山风拂面,松涛阵阵,远处传来不知谁家的狗吠,还有夜鸟振翅掠过树冠的微响。她没有记录,没有分析,只是让这一切流过身体,像一条河穿过干涸的河床。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发现月亮正悬于山顶,清辉洒满山谷。她取出钢笔,在磁带盒上写下三个字:
**《听者》**
然后轻轻合上盖子。
她知道,这张磁带永远不会公开发行,也不会出现在任何榜单上。但它比任何一张专辑都更接近“音乐”的本质??因为它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那些愿意停下来,听听世界怎么说的人。
回到窑洞,她发现桌上多了一幅画。是王小花用炭笔画的:一群孩子围坐在火塘边,每个人耳朵都画得特别大,像蝴蝶翅膀一样展开。天上没有星星,只有无数细小的波纹,一圈圈扩散,连接着山、树、溪流和人心。
画下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老师,今天我们学会了:听,是最温柔的爱。”
林知遥把画贴在墙上,正对着床头。睡前,她最后一次检查录音机??红灯熄了,磁带已走完。
她微笑,关灯入睡。
窗外,风又起了。
不知从哪传来一声极轻的铜铃响,叮??,像是回应,又像是问候。
整座山,仍在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