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丞的声音更闷了些,“还会说可以的,没问题,我会的,以及我尽力。”
……还真是。
毕竟曾经是很合格的许愿机。
温之皎没有再说话,换上了新的睡衣,披着浴巾,迎着满满的水雾出去了。江远丞站在门附近,有些惊愕似的,立刻背过身去,低着头。他身上也擦干了些,不过仍有不少水痕从发丝里落下,沿着他的下颌,滴滴答答,像落水的狗。
她越过他,脚步轻俏,玫瑰的香味混合热气腾腾的水汽。他没有看她,他知道,如果抬头,她一定会注意到他现在的表情与眼神。
可他没有抬头,她也注意到了他的脖颈是是僵着的,蓝色的纹路隐隐浮现,下颌也绷着。她突然抬起手,捏了下他的肩膀,下一秒,她摸到一具更为僵硬的湿漉漉身体。
……没有了记忆,人也会重置得纯情吗?
温之皎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凝视他的侧脸。
江远丞仍然没有抬头。
温之皎抬起手指,挠了下他的脸。
下一秒,江远丞便一个转身,走进了浴室,动作很快,甚至有些踉跄。
“……”
江远丞抵着门,指节紧紧攥着把手,喉咙里溢出了断断续续的气。他的脸贴着门上的雕花玻璃,睫毛垂落,灰色的眼睛里有了些酸涩。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触碰过自己了。
除了在病房的时候。
江远丞闭上眼,压下一切念头。
浴室外,温之皎听见浴室门上了两道锁的响声,一时间感到震撼,又感觉好笑。之前一直躲着他,竟然没发现,现在的他看起来也太好欺负了……
她的心里一下有了些痒,信心膨胀起来,无数个捉弄折磨他的计划跟气泡水似的咕嘟咕嘟起来。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
温之皎低头,看见了一条信息。
[观鹤:让人给你送了石榴,看你睡了,所以放在门口了。]
好耶!刚洗完澡,就要吃点凉的!
温之皎跑去门口,很快便望见一个餐盒。她拿起餐盒,又望见雨水如织,将偌大的空间填得严丝合缝。雪人早已消散,什么都没剩下,除了一朵朵被摧残的鲜花,还有几颗扣子与围巾。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车子孤零零停在交错的公寓中,被滂沱大雨敲得叮叮咚咚响,几乎要被淹没在这雨中。
是谢观鹤的人的车吗?毕竟刚刚送过来东西。
可是,那车像是停了许久,没有灯光,似乎也没有人。
湿润的风吹过她的脸,她疑惑地看了几眼那车,转身关门。坐在沙发上,她打开餐盒,发觉石榴都已经切成了几瓣,石榴籽颗颗圆润,犹如一串串红宝石闪烁着丰盈的光。
温之皎正要拿起,又发觉有几瓣石榴的切口并不平整,像是掰开似的。她想了几秒,挑出了切口不平整的石榴,试着拼起来。下一秒,她发现有颗石榴少了半。
她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片。
[皎生惯养:为什么少了一半啊?]
[观鹤:我偷吃了。]
[皎生惯养:?]
[皎生惯养:干嘛偷吃我的?]
[皎生惯养:小偷!]
谢观鹤知道她在开玩笑,可他不知如何回复。今天的雨真大,敲着车的声音聒噪至极,车内散发着石榴的幽香,却让他不知如何呼吸。
他的唇齿中仍有余甘,喉咙中却仍是火烧火燎,胃部的刺痛令他额头沁出了些汗水。他俯下身,背部弓出脆弱的弧度,睫毛颤动起来。
雨水冲刷着玻璃,路灯的光闪闪烁烁地折射进来。
谢观鹤攥着方向盘,一只手不断捻着流珠,许久,或许没多久,那疼痛轻了些。他仰起头,冷汗已经沁湿了衬衫,最终,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