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呢语间,陆长行收回神思,转身再次望向凤榻之上沉睡的凤帝。
陆长行不知那夜他离开后凤帝又发生了何事,只知后来,她趴在案上晕死过去,鼻中溢出大片鲜血,甚至染透了工部递上来的折子,自此陷入昏迷,至今已有三日。
脚步的窸窣声在殿中回响,终在床畔旁息声,尽管凤帝沉睡,可无形之中似有一层屏障阻隔了陆长行,他的月白锦缎,如何都穿不进金黄床帏,唯有那双柳叶眸安安静静地落在凤帝脸上,久久移不开视线。
沉睡的凤眼狭长,少了平日的凛冽眸光,平添了几分柔和;山根高挺、鼻尖微翘;原本的朱唇,竟与肌肤无声融合成久不见天的冷白色,一脸病态。
若不是胸口还在起伏,很难不被人怀疑,久卧凤榻的病态美人,早已……
彼时,天际之上划过光芒一道,冲破茫茫无涯的晦暗天幕。振聋发聩的雷声紧随而至,仿佛要将沉睡的万物全部唤醒。
陆长行视线倏地移向殿外,天空阴云迭起,一场暴雨即将来袭。
“春雷乍动,惊蛰将至。”
他沉默几息,再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哀求:“你也快醒来吧。”
时至辰初,春雨化作雷霆叩击绿瓦,击出厚厚雨雾。
随着数道明艳之色的闯入,将一片灰暗的皇宫都凭添了几分生机。
正是凤帝的后君们。
宫人不由自由抬头望去,紫宸殿门前的乌宛白,亦抬首注目良久。
“师父。”徒弟计安小声询问:“要不要通禀君后一声?”
乌宛白未做言语,只扫了眼殿中,计安了悟,小小身影一个晃神就闪入了殿内。
不过几息光景,乌宛白脸上浮出一丝谄媚笑容,躬身迎上为首之人:“宸贵君。”
说是相迎,可身子明晃晃的立在郭嘉安的身前。
郭嘉安冷眸落在她的脸上:“滚开!”
一旁宫侍为郭嘉安打伞,倾盆大雨沿着伞骨积成雨柱,积落在乌宛白的绛红裙角,而后继续滑落,不过片刻,脚下长靴就被雨水浇灌击透。
乌宛白步子并无挪动,不卑不亢道:“太医再三叮嘱,陛下适宜静养,奴婢奉君后之命再此值守,还望宸贵君不要为难奴婢。”
“君后?”郭嘉安一声冷哼:“他独自霸占陛下三日还不够吗?乌宛白!你搞搞清楚,陛下后宫三千,可不是独属某一个人的!你若再敢拦本宫去路,本宫定让你好看!滚开!”
乌宛白依旧躬身立在原地,郭嘉安低语斥责:“冥顽不灵!”
说话间,一个眼色过去,身侧撑伞宫侍便要抬手将其推至一旁。
“宸贵君,”陆长行不知何时从殿内走出,他身形瘦削如竹,肩背却挺拔如松,稳稳立在阶上,乌宛白似有所感,躬身退至一旁,为君后让出一片开阔视野。
陆长行这才居高临下睨着郭嘉安:“你僭越了。”
艳红油纸伞缓缓上扬,露出一双微微眯着的桃花眼眸,四目相对良久,陆长行只觉得他眉心那颗红色圆钿无比刺目,比其身上的那抹朱红还要刺眼。
久久,郭嘉安嘴角微勾,落下挑衅之言:“本宫僭越的事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