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老伯说,咱错过了断桥落雪时候,断桥么,总要有些雪来应景。”梁安见他不说也不恼不气,照旧凑在他身边笑盈盈说,“不过也无妨,日子过得快得很,待到雪落,咱们再来瞧一次断桥雪景。”
平静的河面泛起一圈圈被风吹起的涟漪不引人注意,若无人提起,谁又知道当年宿河改流在这深水河中掩埋了多少亡灵,断桥雪景,又许是短命血景。
赵宴时淡淡笑道:“倒也未必还有再来机会。”
梁安不以为意:“只要你想来,想什么法子咱们也来得。”
这回赵宴时没反驳,只是浅笑,没再回话。
两人很惬意桥边共处,能听见远处的热闹声传至这里,但打扰不到他们,他俩在等夕阳,一个挺拔直立着,一个就在他身侧半趴在桥上,偶尔刻意说一两句笑话,看他笑了,就也跟着一起弯了眼角眉梢。
“给。”
眼前是梁安递来的信纸,赵宴时回头看他。
他将老卢给的信纸递还回去,又说:“你别怪罪卢哥,他为人谨慎。”
“我为何怪人?”赵宴时不在意道,“一封信而已,谁想看就随意看去。”
“可这是长公主递来的家书。”梁安小心拿着薄薄两页信纸,“你远离京都,有家中人能来信挂念,心里一定高兴。”
赵宴时却说:“为何一定高兴?”
梁安笑笑:“我不过将心比心,自离开京都不过十几天,我已十分挂念着阿月,想她来封信给我,哪怕只有一个字也是好的,我也能高兴到下一封信来。”
“是吗?”赵宴时垂眼,盯着梁安手上的信纸,低声说道:“若等不来下一封又会如何?”
夕阳像是缓慢来临,又像是一瞬间的事,应当是有黑白交替那一刻的,但从白光到染上金色的光却好像根本没有预兆,不过再看一眼的功夫,眼前的信纸已换了颜色。
“老伯果然没骗咱们!”梁安没听见赵宴时的话。
手里信纸被抽走,梁安转而兴奋道:“宵行,你看!”
赵宴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红雀楼的倒影与日落的赤金色余晖交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灿灿生辉,断桥的尽头残垣生出一种错觉,顺着畸怪断处走下去,便能通向灿烂辉煌的来日。
“我看这才能算是湘城第一美。”梁安叹道,“别有天地非人间,岂容颜色较长短?”
再美艳的容颜又怎有天地间的美色动人心魄,他叹完回头,西下斜阳妆点在了冷淡侧脸上,在回头的一刹那晚霞成了胭脂,为那张淡漠美丽的脸添了一缕薄媚。
断桥有美景,梁安领教了,老伯没骗他。
原来是……
斜阳似匀深浅妆,别有天地非人间。
*
两人刚下桥,就听见乱糟糟的声音,本背手跟在赵宴时身后眯眼笑的梁安蹭一下上前半步,以迅雷之势先揽住赵宴时胳膊一翻转,将他掩在身后,警惕四处打量后将目光落在了声音来源地。
不远处的胡同口有几人站着,脚下半躺着个人,瞧不清脸。
不知他们在吵些什么,时不时动脚踢到人身上,被打的人护着头,毫无还击之力。
还尚未知晓事情原委,但这么多人打一个胜之不武,梁安不免皱眉,他刚要过去,手里还拽着赵宴时胳膊,忙站住打个商量:“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