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合该是个热闹日子,又因新帝登基,京都内外都格外热闹。
但宫城外不为这些,而有两道车队在经皇帝勉励后在锣鼓声中扬鞭启程了,这不知规划了多久的事总算落定,一个向南去,一个向西去。
走之前的诸多顾虑像是很难,没想到真正一走反而简单到不真实。
皇帝想说的话约在昨日夜里家宴中说了个清楚明白,今日只在城墙上,由宣王赵敏时陪着,听一侧言官宣旨后准了他们离京。
梁安目光下落,看见城门下坐着的人,心猛一跳,拱手拜别。
林凇平冲他点点头,身后扶着他轮椅的人死死埋着头,忽然急切看过来,梁安一惊,是棠月。
【阿月。】他无声叫道。
再后强忍着偏头不再多看,他咬牙偏脸回身,要说的话昨日都说过了。
他相信有林凇平在京,无论如何棠月不会有性命之虞,他也毫不怀疑林凇平会不顾一切护棠月周全。
到眼下想想如今兰渝还在京都竟然算得上是件好事了,梁安无条件信任他,这么一思量反倒咽下了心中酸涩。
京都中不全是恶鬼,用心护她周全的人岂止一两个,棠月在这里远比跟他奔波来得更要安全妥帖。
他得相信棠月,棠月说自己能做好,做哥哥的怎么一直怀疑。
这么想着梁安没再回一次头,决绝踏上了离京的路。
本该是他盼了不知多久远的好日子,但因种种人事牵绊交杂反而令人心中沉重。
但梁安懂得,这世上人聚在一起本就是为了分离,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未必只有天下如此,人也一样。
要紧的是接下来迈出的每一步都由他自己决定,他得踩实了。
尤其……
他骑在马上,抬眸看前方挺直着脊背的人,抿紧双唇。
尤其如今他也算不得一个人,还有宵行须得他看顾照料,他得再清醒点才足以应对。
高头大马上并行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半幅面罩挡住了脸。
赵昕时偏头笑道:“你也远不必如此谨慎。”
遮脸的那个正是赵宴时,他直视前方没回头,回道:“五哥会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吗?”
不会。
所以才会不许幼时从假山上摔下来的赵晗时接近巨石。
赵昕时没再多话,他立时懂了这古怪七弟的意思。
他因容貌瞳色吃过亏,不招摇过市才最好。
隋河两岸尤其热闹,他们从京都绕行出城,远远尚能瞧见人群。
“隋河开建以来倒热闹了京都百姓,说来是件好事。”赵昕时收回目光笑道,“不像奉川偏远,应是此生无缘得人垂青淌过宿昌河里的水。”
本一直面无表情的赵宴时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未必昌河的水比你奉川的更好。”
赵昕时也笑笑,没再说话。
人多步缓,一直走到夜色暗了他们才算远离了京都。
跟在梁安手下的青州兵眼疾手快,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布防整理出了营帐,护送赵昕时兄弟二人的申伯宗都忍不住赞了一句。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人,青州军训练有素,平南将军管理有方。”
惯常该客气两句的梁安默认了他的赞美,在他心中,青州军就是这世上一顶一的好,经得起这两句夸。
收拾停当一直避嫌的梁安总也忍不住凑到赵宴时帐前,问了一句:“王爷可还要些什么?”
从帐中出来的人已解下了禁锢着肩臂的软甲,又是惯常那副素淡衣着,帐前有自宫中跟出来的伺候着,见他出来纷纷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