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赵丹曦一番搅和反倒真成了一桌便饭。
饭后一行人又坐下,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皇后带女眷和孩子先退下去了。
皇帝勉励梁安几句,说明白他忧心青州,不过如今风雨飘摇,只盯着青州一处不行,林鸿羽那儿频频传来不大不小的捷报,父皇没信错人,他也总算称得上不负所托。
“梁卿应当比朕更能明白,一城稳非一国稳,淮州虽偏,也是不可忽视之地,倒要辛苦你跑这一趟。”
皇帝说的话没错,若是从前的梁安听见大约会生出些遇上知己明君的心,可现下梁安没法儿想到这些,只能衡量皇帝心思究竟当真如此还是又不过是拿捏梁安的几句空话。
不过这些于梁安来说也不是顶顶要紧的了,他顺从应下,总算学乖没有说半句有可能令陛下不悦的话。
他怕刚离开此地的棠月再受波及。
“朕放心不下的还是小七,人言长兄如父,朕非长兄,比起皇兄却更与七弟亲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皇帝看向座下的赵宴时温声叹道,“如他先前所说真是从未出过京都半步,又是个体弱多病的,朕是万万不能放心,淮州之行大可不必紧赶,确认宴时无虞你再启程就是。”
赵宴时起身又劝又谢恩,梁安听在耳里已无法再起波澜。
这金碧辉煌的宫城有意想不到的术法魔障,像搭建起来没有边际的戏台,令身处其中的人身不由己成为背后支着木棍的人偶,你来我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话本编排好的,没有一点真心。
梁安疲倦且不知道在哪一时刻就会再也无法应对,他隐隐担忧,却又很难说不是在隐隐期待。
期待他再也不需要以虚伪面孔把自己包裹成戏子模样,维持着僵硬不自在的笑,在贵人面前一遍遍唱他们想听的戏词。
宿州也好,淮州也罢,哪里都可以。
这是走进京都一年后的梁安第一次这么想逃离这个地方,一个将军,用了他这一生最不愿意用的字眼以印证他的煎熬。
“棠月这孩子聪慧懂事,不必常闷在家里,叫她随时进宫请安。”
这一句话又惊醒梁安,他慌忙垂头,克制着脸上因想反对而颤抖的肌肉。
“以长公主的性子,怕是要留梁小姐不短时候才算完了。皇嫂疼爱梁小姐,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听见赵宴时说话,梁安回道:“棠月得此厚爱臣更是惶恐,待她归家后必再好好管束规矩再叫她进宫请安。”
皇帝笑道:“不过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何必这样苛责?你也莫要把疆场上的作风带到家里,灵慧脾气古怪,别说朕,连父皇也一向是拿她没办法的,就顺她心意叫你妹妹陪她几日吧。”
梁安应了一声,心里又止不住嘀咕着,不知是否他的错觉,难道一切不过是他杞人忧天?听皇帝话音倒不像是要将棠月纳为宫妃的样子。
他又想起中秋时候,林凇平接到的从太子手中跌落出去的那枚花球。
赵琮时分明在当时就不想听从弘文帝安排以纳梁棠月为妾当做登上帝位的筹码,又怎么会在成为皇帝之后再想这一着?
梁安心刚放松,又猛提起。
可人一旦坐在那把龙椅上,心又是否会变化,林鸿羽去青州是第一步,将梁安困住是第二步。
这似乎是他们父子制定出的用最少代价剔除梁安对北赵影响的计划,但事实当真会以他们期待的面貌顺利发展吗?
梁安想,恐怕未必。
要告退时皇帝又叫住赵宴时。
“小七,杨守仁进了些好药过来,叫人提回府上。”
赵宴时顿住脚步,缓缓回身拜谢:“臣弟省得了。”
两人并排踏出了殿门,走了半路,梁安憋了一肚子话想问,又怕隔墙有耳没能问出来。
“王爷。”身后有疾步追来的喊了一声,他俩回头看,是李盏。
他赶来拜见两人,又笑盈盈对赵宴时说:“陛下差奴婢过来一趟,说是有事忘了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