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似都是巧合,但走进瑞王府中是梁安自己做下的决定,没人劝服,也没人逼迫,甚至在初次过去时林鸿羽提醒他莫要多事。
是梁安偏偏不听,硬要管了这桩闲事。
如果不是那日街尾有人起了争执,有林鸿羽在,不会让梁安过去。
“我骗了你,不过是因为我也在等谁也好,来救救我。”
梁安重新把目光放回赵宴时身上,心莫名抽痛一下。
赵宴时说得云淡风轻:“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我被召入宫中做了些什么从未对你提起,你猜到是什么了吗?”
梁安呼吸急促,一幕幕闪过脑海,鲜血淋漓的手腕,一次又一次在太子发病时拖入东宫的赵宴时,怎么会是假的?
他瞳仁缩紧,下意识去抓住赵宴时撩开衣袖的胳膊。
“宵行!”
赵宴时强硬拦开他的手,露出了右手腕上数道整齐伤口已然结疤,颜色浅淡尚还新鲜,崎岖如藤刺扎进梁安眼里。
“梁靖之,你可曾听说过我?”赵宴时不顾他难看脸色,冷然问他:“一个在宫墙之中受尽冷落的俘虏嫔妃,生下来瞳色异于赵人的孩子,从前的陛下,如今的太上皇,可曾有一分爱重过我二人?你可有耳闻?”
梁安不敢再看那一道道狰狞伤疤,想起他高热那日,在棠月屋中,比起如今还更要可怖的鲜血淋漓,震惊失色,却远没有现在令他难过痛惜。
那些伤疤留在洁白如玉的手臂上格外刺眼,梁安后背都绷紧。
“为何一个母亲死后甚至被人遗忘的孩子忽然得父亲爱重?你可想过?”
赵宴时不带情绪起伏的话更令梁安心慌无措,坐立难安。
“你是否曾听闻赐给我这位便宜王爷的封号是哪里来的?”
梁安忽然抬头,看着赵宴时唇角似有似无的一抹笑,脑海里闪过一个人,怔怔说道:“钦天监……”
那时从林鸿羽口中听过这个消息,赵宴时的封号“瑞”字是特特从钦天监中选出来的,有些事不往心里去时察觉不到异常,可一旦认真了,就哪里都不对劲。
一个王爷的封号,怎么会从钦天监中选出来?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
梁安回想起他曾试探东宫中的小太监李盏,李盏又是如何答的?
他说:“奴婢听闻瑞王殿下赐封‘瑞’字是取福泽吉祥之意,既有圣上龙心期许,想必瑞王殿下自然福寿康宁。”
梁安将这些话说给赵宴时听,赵宴时笑得仰在椅背上。
“圣心期许,自然是圣心期许。”他笑声中叹出一口气,声音透着委屈似的浅淡凉意:“可惜福泽吉祥之意并非给我的。”
他话尽于此转眼看梁安,似乎笃定梁安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
梁安知道,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怒意翻涌,气极反说不出话来。
这和当初他独自一人辗转反侧猜来的有什么区别?
那赵宴时手上的伤自然也是……
察觉到他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几道疤上,赵宴时笑:“你曾闻见过吗?东宫喝的那些汤药。”
和着血腥味道,酸苦难闻,透着散也散不去的腥味锈味。
赵宴时说:“那药确实有用,割开这里流出去的血自然也不算白流。”
梁安拍案而起:“他们疯了!”
他呼哧呼哧气喘,眼底都瞬间充血布满血丝,他止不住的手抖,猜测是一回事,被赵宴时亲口印证又是另一回事。
梁安无法接受,且心脏急促跳到胸口疼,甚至忍不住捂住胸口揉动以平缓一些。
赵宴时轻快说道:“拿同胞兄弟血肉做药引之事并不如何稀奇,不过是割破手腕取血而已,还得了王爷名号,算不得受苦。”
“宵行!”梁安痛苦叫道,他抓起赵宴时手腕,看着上面蜿蜒伤疤强忍着眼中的泪没滴落,“你为何不说?”
赵宴时平静说道:“不是已告诉你了?”
“你从前为何不说?如果你说了,我就会——”
“会怎么样?”
赵宴时截断他的话,眼瞧着他倾泻出的难过淡淡说道:“你能如何?站在光明殿中叫他别做?与太子对峙问他为何喝幼弟的血强身治病?还是……在我被抓进东宫偏殿被一遍又一遍割开皮肉取血时叫他们住手?”
梁安眼睛里的眼泪聚在一处,好像再有一个字冒出来就能坠落,他说不出来,僵硬攥紧赵宴时的手臂,一个字也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