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腊月二十八。
宣王赵敏时请旨求见。
弘文帝震怒之下昏厥倒地,候在一旁的兰渝急救施针,掐住他两颊将一早备好的汤药强灌进皇帝口中。
一旁伺候的震惊害怕却都早已见识过这位神医的神通,没有敢上前阻拦打扰的,就瞬息之间,不知这位神医怎样妙手回春竟叫弘文帝幽幽转醒。
事情到此为止仍没出大错,与传到梁安耳中的消息也并不完全相同。
弘文帝右手麻木,随即连下半身都感知不到,他惊慌无措却生生忍住,挥退左右叫兰渝说出有关他病况实情。
“草民一早说过,忌怒忌急,陛下且请平缓心气,不可再动怒火。”
弘文帝强压着胸中的一口气,手和麻痹的下半身似乎也有转好迹象,他心中惴惴,不敢再冒险,刚站起来,赵庆时吵闹着闯入宫门。
“父皇!您老糊涂了不成?!儿臣为人如何你不清楚么?怎么尽信旁人!”
他扯着嗓子一路走进来。
“逆子!”弘文帝怒喝一声,“谁准你出来的!无诏胆敢入殿,造反,你要造反!”
“儿臣早也活腻歪了!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怎么待我还不如待条狗亲厚些?这些年我谨小慎微如何活着?你不疼儿臣便也罢了,如何尽听谗言害我至此!”
不知赵庆时怎么费力逃出来的,衣裳都扯坏了,连一向富态的脸都瘦了不少,看起来确实受了不少苦。
他边走边哭,周福上前拦路被他一把推开。
赵庆时哭得眼前模糊,满心说不出的委屈,从秋猎时说到现在,桩桩件件简直是滔天冤情。
“我若真有那歹毒心思轮得着谁坐皇位?父皇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你,你——”弘文帝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抓——抓他!”
自弘文帝发病便跪倒在地不敢出声的赵敏时忙不迭往前爬了两步求道:“父皇!四弟只是一时糊涂,绝无篡位的心思,父皇开恩!”
“皇兄!你何苦跟他说这些?!”赵庆时狠狠抹了一把眼泪,“除了太子,他当咱们哪个是儿子?就是府里一个下人也比他更疼咱们!依我说做这什么皇子皇孙不如去做猪狗!”
弘文帝怒极反笑,连连点头:“好,好,很好。”
“是朕的罪过,养你至此,是朕之过竟养出了这样的混账东西。”他回身劈手夺笔,哆哆嗦嗦写下几个字甩到赵庆时眼前:“那你便去官猪圈中认猪狗做父,也好成全你心。”
周福见情形不好已拖着摔伤的腿爬出殿外呼救,殿外侍卫巡回的空当竟让他钻了这样大的空子。
申伯宗带人急来,听见是什么情况脸色惨白冲进去钳制住了四皇子,进去时赵庆时的话已不堪入耳。
正出去的功夫撞上跌倒在地的贵妃,身后紧追着她的忙上前扶人,她等不及,自己狼狈爬起来,眼见赵庆时已被抓了面如死灰。
她捧住赵庆时的脸:“谁叫你来的?!母亲叫你听话你听了谁的话?!”
“母亲……”赵庆时懵了,他呆愣楞看着贵妃,还没张口被捂住口鼻五花大绑带走。
贵妃急忙去抓,指甲劈了带出血来又摔到地上,赵庆时瞧见挣扎着要扶她却被紧紧钳制住只能唔唔叫出声,很快不见人影。
贵妃眼睁睁看着心如割刀,很快起身,鲜血淋漓的手指疼痛都没此刻心痛。
“贵妃……”
“出去!”贵妃迎进去,眼里含着泪昂首叫人闭嘴。
她阔步进去,不跪不求饶,要求单独面圣。
弘文帝慢慢调整呼吸,眯着眼看面前也与他结发二十多年的女人,心里很清楚她是什么性格。
她不是喜欢争抢的人,出生即是一品侯府尊贵的嫡贵小姐,那时还活着的一品侯也可说权倾朝野,身为一品侯嫡女的萧华英傲慢但不惹人讨厌,不屑与旁人争抢,也没把包括皇后在内的任何宫妃放在眼里。
是弘文帝亲手在她眼里种下了一根刺,很快有了孩子,另一只眼里也就多了另一根刺。
一品侯死,弘文帝明里暗里削藩想要回收一品侯实权及百十年来一品侯掌握京都宫兵的隐患,但就如弘文帝对梁家父子忌惮至深却只能依赖,一品侯府又岂是一朝一夕能被瓦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