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梁安规行矩步的人生第一次为一个人偏离圣意。
而有了第一次就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梁安踏进左相府中不动声色默默上前:“左相大人有礼。”
严汝成迎上前去笑道:“真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快请上座。”
两人落座,不说什么别的,只是互相寒暄。
大概是摸不透梁安的心思,严汝成也没提其他的,只是多称赞几句梁安忠勇之事。
梁安随声附和,佐以微笑。
直坐了半个时辰,一盏茶都喝过了,梁安才听见了今日第一句有用的话。
“不知平南将军以为老夫如何?”严汝成摸胡子笑道。
梁安回:“左相大人丰功卓绩岂是下官能随意胡说的。”
“平南将军天纵英才,小小年纪已军功盖世,仍有如此谦逊之心,实属罕见。”严汝成对梁安打的太极不以为然,“老夫年事已高,否则定要与将军痛饮三日,定个生死之交。”
“左相大人谬赞,在下愧不敢当。”梁安说,“大人乃是国之相师,哪有与我一介武夫结交的道理。”
“话不能这么说。”严汝成摆手,“年轻人总要有年轻人的天地,世间知己难寻,要紧的是有与自己同进退的伯乐,如此方才不负一生。”
梁安说:“身为北赵臣子同为北赵效力,自然视陛下为天,以君为尊,若说伯乐,陛下岂不正是你我伯乐?”
“将军所言甚是。”严汝成笑,顺着他的话说:“得明君如得伯乐,倒愿将军能有识得将军功绩的贤君。”
梁安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陛下圣明,这是自然。”
“相爷,四殿下来访。”
“瞧瞧,瞧瞧,这样凑巧?”严汝成笑了两声,“快请殿下来,告诉他平南将军恰巧也在,赶得正好吃西北来的炙烤羔羊。”
梁安默默喝茶,四皇子来得这样快倒是没想到。
“相父,看我今日带了美酒给你,不与我痛饮几杯可不行。”
人未来,笑声已到,和着笑声来人大跨步进厅,梁安抬眼终于见识到了这位被严相一党死保的四皇子,严汝成的乘龙快婿赵庆时。
赵庆时长得一副亲和样貌,眉眼处与太子有几分像,又因身体康健面色红润显得敦厚。
“微臣拜见四皇子。”梁安施礼,倒是吃了一惊,见惯了北赵皇族一个二个病恹恹的样子,眼下看赵庆时都怀疑他不是北赵皇族人。
“哈哈,平南将军快免礼,咱们私下会面不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赵庆时哈哈笑着扶住梁安,“早听闻平南将军相貌堂堂,是身材魁梧的俊美男儿,今日一见所言不虚,我就说坊间传闻也是能听的。”
这四皇子说起话来和他本人差不多,朴实无华。
梁安见惯了赞功绩神勇年轻有为的,第一次听有人见他先赞他魁梧俊美的。
他本带着三分警惕来的,被一直笑呵呵的赵庆时感染也多少带上几分笑意。
“一早想结识梁将军,苦无机会,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最敬服的就是你们这些佩剑卫国的将军,小时候还一直想着要去战场上把那些蛇蚁鼠国打个落花流水。”赵庆时像进了自己家一样,酒随手递给小厮,坐在严相一侧。
他话多且密,一说起话来表情生动,又是高兴又是遗憾叹气,说到兴起一拍大腿,“可惜母妃不准,不然兴许我还能跟你拜个把子,做战场上的兄弟。”
他说完又笑,严相也跟着一起抚须笑,看来是习惯他的行事说话方式。
梁安惊奇,跟宫里的人说惯了话,乍一听赵庆时的话都有些不顺耳,但也忍不住附和两声。
赵庆时大话小话不断,就没让这三人冷场过,在梁安看来他不像什么贵胄,倒像是热络场子的小厮,但这样的人不会让人讨厌,尤其他说话真诚,半点皇族架子也没有。
先前接触左相一党,梁安下意识把赵庆时当做擅于钻营人心筹谋的城府高深之人,今日见来全然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