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贤贵妃而言,这差事来得正好,她在家中学过掌家的本事,做起这些来很有条理。正好她得罪了陛下,侥幸活着,又不用养着不争气的汉王,与其消磨度日,还不如写写算算来得有意思。
因皇后娘娘有孕在身,回宫之后延续了在明园是后妃请安的规矩,逢六九之期辰时到坤宁宫请安,其余日子,各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因而贤贵妃两日后带着汇总好的总账去坤宁宫回禀。
进门时恰好汉王今日书房文先生请了病假,他和三个侍读小公子在坤宁宫的玲琅亭背书。
纱帘随秋风舞动,贤贵妃沿着抄手游廊走着,瞧见自己的幼弟坐在垫子上就跟腚下扎了刺,左扭扭右晃晃,看书不过两眼就撩手要去摸一边蹲着的一只胖胖的黄猫。
贤贵妃再看另外两位伴读。
其中一个长相秀气的小公子,瞧其个头是三个伴读中最小的,应该是大理寺主官家的董小公子,人家眼神扎在书本上那叫一个专注,一边默默诵读小手提着笔还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再看汉王。
贤贵妃稀奇地吊起眉峰,什么时候汉王的眼睛不盯着旁边树上的鸟而是小眉头拧着一副费劲但认真的学习状态中?
莫不是皇后娘娘今日先给他抽了手心板子教训过?
想法一出,骤闻一声啪的巨响,贤贵妃赫一跳,定睛一看,原是杨戎不老实,挨了旁边盯着他们读书的宫人一个闷抽!
那宫人打了人,神情平平,丝毫不畏惧杨戎这位国公家小公子的贵重身份,“杨侍读,这是您第二回走神了。再有一次,《论语三十》您就得抄百遍才能回住处睡觉。”
贤贵妃觉得自己弟弟丢脸,脚步加快,等过了玲琅亭,同引路的宫人打听:“汉王在皇后娘娘面前可还懂事?”
宫人道:“皇后娘娘说汉王殿下年纪虽小,却已经能听进去道理。汉王是贪玩的孩子性情,皇后娘娘不拘着汉王的天性,与汉王许下承诺,只要在规定时间內完成先生的功课,就能答应汉王提出来的合理要求。”
贤贵妃心下不屑,“无规矩不成方圆,小孩子就是风筝,不时刻绷着紧着,一眨眼就能飞上天去。汉王小人精样,不时常敲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长歪了。”
不过这话她懒得跟皇后说,存着看笑话的心思,且看汉王长大之后如何后悔没长在自己名下吧。
很快进到正殿。
贤贵妃恭敬地请安之后,示意人把自己这两日整理的名册递上去。
崔雪朝道一声辛苦,示意她坐,吩咐人上茶。
殿內安静如许,贤贵妃很自信,并不紧张,浅啜一口清茶润润嗓子,等皇后看完。
一刻钟后,总册本阖上。
崔雪朝:“听宫人回禀,说贵妃这两日为办差一直留在千熙堂不曾出宫走动?”
贤贵妃认为这是在说自己的辛苦,“嫔妾不敢辜负陛下和娘娘的信任,故而一拿到内廷司送来的名册便连夜开始整理通算。”
崔雪朝:“辛苦贵妃,这账册制得很全,条理分明,未有不妥。”
轻抬手,万姑姑上前把一枚对牌和令钥放到贤贵妃近处,“娘娘,这是出宫城的对牌和领用银子的令钥。”
“疏放宫女一事就交由你统筹吧。”
贤贵妃这回的惊讶更多。
整理名录只是流程上不起眼的一环,正儿八经的派放银子遣送文书等事务代表的是后宫之权。
皇后娘娘神情平静,并不在乎她的愣神,“董贵人应该跟你提过吧,陛下和本宫有意开办女学。”
贤贵妃说是。
“这差事让你办,你若办的好,女学的副院使之职便是你的。你若办不好哼!”。
贤贵妃往外走时又一次路过玲琅亭,方才还苦读的几人正围着好几只猫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观其神情放松,就连幼弟也在。
“他们功课都完成了吗?”
收拾书案离开的内监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汉王殿下与三位侍读公子的默背全都过了。”
贤贵妃:“全都过了?汉杨伴读也背完了?”
宫人:“背全了。杨侍读起初有些生疏,第一次检阅没过加背了一盏茶就过了。汉王殿下与另外两个伴读公子第一回就背下了。”
《论语三十》,贤贵妃记得这篇背下来并不轻松呢。
心下五味杂陈,难道她一直以来都是错的吗?
可杨家乃当时名儒之家,百年大族族学怎么会出错呢?
而与皇后用午膳时听说贤贵妃承办放宫女出宫一事,乾元帝觉得很妥,“烦琐小事让她办,若不然白吃咱们夫妻两个的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