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云指尖冰凉,捏着那杯合卺酒,澄澈的酒液在烛光下漾开浅红波纹,映着她眼底深处那片冰封的死寂。
前世烈火焚身的痛楚、喉间白绫收紧的窒息、还有萧景云最后望向她时那双沉默得近乎悲悯的眼……无数碎片在脑中尖啸冲撞,几乎将她撕裂。
“公主?”苏婉儿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未散的惊惶。
李长云猛地回神,对上萧景云温顺垂下的眼帘。
他双手捧着酒杯,姿态恭谨,仿佛刚才那场“无法人道”的狼狈剖白从未发生。
就是这副逆来顺受、隐忍沉默的样子!
前世她厌极了他这副窝囊相,可最后……却是这窝囊废替她担了谋逆的污名,被千刀万剐!
心口猝然一刺,尖锐的愧疚混着烦躁翻涌上来。她仰头,辛辣的酒液猛地灌入喉咙,灼烧感一路烫到胃里,却压不住那股寒意。
“礼成!”苏婉儿强打精神宣告,声音干涩。
酒杯放下,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新房里格外刺耳。
萧景云依旧垂着头,脖颈弯成一个驯服的弧度,烛光在他清俊的侧脸投下浓重阴影,显得脆弱又单薄。
“下去。”李长云的声音冷得像冰。
萧景云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躬身:“是,公主安歇。”他后退几步,脚步轻得几乎无声,拉开角落那扇通往外间小榻的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后。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隔绝了内室。
苏婉儿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公主脸上那层冰封的疲惫,终究没敢出声,默默熄灭了大部分烛火,只留床边一盏,也悄然退了出去。
厚重的门扉合拢,隔绝了外间最后一点细微的声响。
无边无际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间铺天盖地都是刺目猩红的婚房。
龙凤喜烛燃烧着,烛泪无声滑落,凝结成扭曲丑陋的形状。
李长云孤零零地站在那片猩红中央,身上繁复沉重的婚服像一层华丽的枷锁。她猛地抬手,指尖狠狠抠进领口镶嵌的冰冷珍珠,用力一扯!
“嘶啦——”
昂贵的锦缎应声撕裂,露出底下雪白的中衣和一小片细腻得晃眼的锁骨肌肤。
胸口的窒闷感却没有丝毫缓解。
她踉跄着扑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绝色却苍白如鬼的脸,眼底燃烧着不甘和绝望的火焰。
“重来一次……还是困在这里……”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吼,声音嘶哑破碎,“萧景云……你倒是『干净』了,一个废人!哈……”她神经质地低笑起来,指尖用力划过冰冷的镜面,留下几道模糊的水痕,“一年……就一年!熬过这一年,治好你的『病』,我就走!走得远远的!去找……”那个名字几乎要冲破喉咙,又被她死死咽下,化作喉间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她猛地转身,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猩红的牢笼里踱步。
目光扫过那张宽大得惊人的婚床,绣着百子千孙图的锦被刺得她眼睛生疼。
前世,她就在这张床上,把那个怯懦的驸马一掌劈晕扔了出去,从此他再未踏入这房门半步。
然后……就是无尽的空虚,和另一个男人滚烫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怀抱……
“不!”她用力甩头,仿佛要甩掉那些肮脏粘腻的记忆。
身体里却有一股邪火在乱窜,混杂着重生带来的灵魂激荡和此刻极致的压抑,烧得她口干舌燥,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渴和空虚。
她烦躁地扯开腰间束带,让沉重的礼服滑落在地,只穿着薄薄的雪白中衣,玲珑的曲线在烛光下毕现。
走到窗边,猛地推开雕花木窗。
深秋的夜风裹挟着寒意灌入,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饱满浑圆的胸脯轮廓,顶端那两点嫣红在湿冷的布料下若隐若现地挺立起来。
凉意刺激着皮肤,却奇异地让身体深处那股莫名的燥热和空虚感更加清晰,像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敏感的内壁里爬行啃噬。
她背靠着冰凉的窗棂,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带着草木清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心头翻腾的欲念和暴戾。
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