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逝的皇后是先帝为他选定的结发妻子,二人少年夫妻,算是相敬如宾,只可惜她生下皇长子后没两年就撒手而去,孩子也长到五岁夭折。
二皇子生母是皇后发现有孕后,为固宠送到龙床上的宫女,永安帝虽厌恶这做派,却不愿拂皇后的面子从了一次,等她生下赵檀,还是封了妃好好养在宫里。
贤妃夏氏的父亲是他的启蒙恩师,初入宫时她温柔恬淡,他亦真心待过她,谁知她接连生下赵檐与曦和后,却转了性子,有些事他心里清楚,不过是念着旧情,只要不涉及人命,不去计较而已。
其他几个妃嫔不是功臣之女,就是看在太后的情面上纳入的,他从前还觉得只宠幸了她们一两次便将她们冷落在后宫,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无情,可如今看来,他才是那个可怜虫!
为了平衡朝堂和后宫,为了皇室开枝散叶,为了江山永固,他必须被迫与自己压根不喜欢的女子欢好,这就是人人艳羡的天子?
呵,可悲!可笑!
救命!孙雪溶真的要哭出来了,这样沉着脸不说话的皇帝,叫人如何不怕?他到底要怎样才会放过她?
手持拂尘立在一侧的司礼监首领内监江守忠向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谁让这小姑娘恰巧赶上陛下刚见了太后,心情不好呢?
太后娘娘自个儿的身子骨都那样了,还不忘给陛下身边添新人,他当然也明白,太后身为陛下的亲娘,见陛下这么多年不入后宫,愈发有孤独终老之意,自然急着给陛下找个可心之人。
可是,她老人家却不知道,陛下如今最不喜的,就是那些被硬塞入后宫的女子。
不管那人如何年轻美貌,陛下都不可能会纳,就算实在考虑着太后的身子,勉强答应了放在身边,最多就是宠信一回,便会远远丢开。
不过是,后宫多一个可怜之人罢了。
孙雪溶终是忍不住,眼眶的泪珠滑落,她抬眸看了一眼永安帝,使劲摇了摇头:
“不,不是,陛下长得很好看。”
菩提子在男子劲长的指节中发出轻微的脆响,他放低了声量:
“真的?”
孙雪溶见他神色缓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臣女不敢欺瞒陛下。”
这话倒真不算恭维。
她从前只是远远地看过这位天子一眼,并不敢多瞧,今日近距离打量,才发觉他生得剑眉星目,清秀隽永,虽年近四十,但整张脸光洁紧致,保养得极好,身材亦是高直劲瘦,看着不过三十,算得上一个美男子。
少女的眼角悬着泪珠,但表情极为认真,似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竟大着胆子盯着他看了许久,第一次被小姑娘夸了长相的永安帝,终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好,朕信你。”
意识到自己刚才真的像个暴君一般,把小姑娘吓哭了,他不觉心生一丝歉疚,从袖口拿出一方绢帕递给她,道:
“拿着,擦擦脸。”
孙雪溶犹豫着不敢动,但见他半日并不收回,慑于天子威厉,还是空出一只手颤着接过了,拭去了双颊的湿润。
永安帝松弛了神情,想起她的那番自言自语,便问道:
“朕听你提起了沐昭,她怎么了?”
“可是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
孙雪溶赶紧摇了摇头,她再笨也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他们是亲生父女,曦和公主素来又得宠,别说公主没有欺负她,就算有,她一个外人也断不敢直说。
永安帝一看这姑娘的表情,再想到赵沐昭素日的行事,已猜到了几分,但他也不至于在她面前苛责亲生女儿,便也作罢,道:
“朕回养心阁,可要差人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