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阿姐,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说,阿姐,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好不起来了,你为什么要骗我?
是她让他直到死前仍然如此痛苦,是她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无法得以平静。
顾月之痛苦地闭了眼,颤抖着声音道:“是。”
“并且,这病是会传染的。”
“我三弟去世后不久,二弟也开始出现了类似的症状,那时我才意识到,这病症会传染。”
不止她意识到了,所有顾府的人都意识到了,没有大夫愿意再来,奴仆们整日心神不宁,无心做事。顾府大门紧闭,却仍然有看不住的人想往外跑。
寄去官府的信一封又一封,宋鼎臣和宋仪周都毫无回应,只是不断地增派官吏把守顾府。她便渐渐明白了过来。
如果只是她家病死了两个人,外人最多只会幸灾乐祸,但如果让传染病的消息流了出去,洛北就真是要大乱了。
宋鼎臣这是想让她们自生自灭。
看着明桃坚定有力的眼神,她心中忽然燃起了一小簇火焰,咬牙问:“你说的这些,都是我顾府私隐,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即使现在事态早已比那时严重了许多,宋鼎臣也没让传染的消息走漏,只是将城里出现类似症状的人都秘密集中起来,再在入城处设严密的检查关卡,明桃如果只是向普通的洛北百姓打听,绝不可能知道她弟弟如此细节的症状。
明桃只道:“我们拜访了顾小姐曾请过的大夫。”
顾月之眼神中有些狐疑,那大夫是顾家用了几十年的,虽说因为害怕被传染而临阵脱逃了,但到底还算是和顾府有些交情,再加上他肯定已经被宋鼎臣耳提面命过了,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告诉外人这些事情。
目光下移,她看到明桃身侧配着的长剑,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恐怕不是什么正经拜访……
卿晗自豪地拍拍胸脯,道:“顾小姐,你不要担心,我们很有分寸的,都戴了面纱,也没闹出流血人命,不会给顾小姐你惹麻烦的。”
顾月之:“……”
明桃接着没说完的话:“我们从那大夫口中还得知,城内各处都有百姓出现了类似的症状,顾小姐知道其中的内情吗?”
究竟是因为顾府没看严人才让人跑出去传染了,还是说那些新病患和顾府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有什么内情为什么要告诉你们?”顾月之身后的侍女满脸都是不耐烦,显然明桃迟迟不肯说方法让她颇为恼怒。
卿晗立刻讥讽:“我嫂嫂话都没说完,你急什么?你们家小姐都还没开口呢,有你什么事。”
她最看不得顾月之那副总要别人帮她讲话的样子,更知这侍女多半是和顾月之主仆一心,于是有心要刺一刺。
要用什么方法,怎样才能万全,不都得先商量看着情况来吗?这主仆俩急什么急。
顾月之看出卿晗对明桃的维护之意,淡淡摆手,让从月先退后。
“告诉你也无妨。城中凡有类似症状的人都已被集中治疗。传染原因仍不明,不过,自然不会是因为我顾府的缘故才感染。若说这病症是从我顾府传染出去的,那为何顾家只有我的两位弟弟染了病,其他人日夜相处,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症状?而大部分同样感染了的洛北人与我顾府几乎从未有过任何接触。”
说这话时,她语气中有些淡淡的恨意。
若非有其他洛北人也开始出现类似的症状,宋鼎臣怎么也不会想起她顾月之。
宋鼎臣原先巴不得她顾府自生自灭,待到传染不受控制了,便又想起顾府来了。因为她最熟知症状,他便强令她在城门处做检查女官,何等的不要脸。
而她两位弟弟接连去世的消息,也随着顾府大门的打开而迅速不胫而走。
许多洛北富户不知内情,只知顾府年轻一辈中只剩她一人风雨独舟,幸灾乐祸也好,嘲笑她遭报应也罢,总之,没有一个人对她有好脸色。
一连半月在城门处做检查女官,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更是让她身心俱疲。
明桃顺着顾月之的话往下说:“因此,这病恐怕并不是自然传染,而是人为控制的。顾小姐这几日在城门处检查,可有发现任何不对?”
顾月之摇摇头:“没有任何不对。这病症不是从外面来的。”
怪不得要封城了,这传染源既非外来,就说明这背后之人在洛北,要防他逃脱只能封城。只是封城三五日百姓尚能接受,若是久了必然难平民怨,她们须得抓紧了。
明桃下定决心,道:“顾小姐,既如此,我有一方法可以尝试一下。”
顾月之眼皮一跳,刚要问是什么法子,忽然,一道娇滴滴的女声横插了进来。
“姐姐怎么不告诉我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