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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有锋(第3页)

“上官”在宫署语境中极重,不明指姓名,反而更显分量。乔知遥心中浮起昨日上午谢瓒的面容,却不确定是否就是她所指之人。

乔知遥将卷轻启,仅翻了三分之一,心头便起波澜。

这是她未曾预料的一卷:熙五年冬,议赈北地雪荒,敕令拨银未至,礼部所定赈仪先行颁下。此卷应为当年礼部与户部之间来往案底之一,且涉及“预调”赈仪,乃事前敕定,极易被人后翻为“违规越拨”。

而她清楚记得,这一年,正是乔昶因“文牍越例”遭谏官联劾之始。

乔知遥心头微凛,却未露声色。翻卷之间,她已看出端倪:此卷被归类为“附调”,却非备录件。意味着宫中有人,知此卷存于内府,却刻意未将其归入查案所列。

此刻“点名”要她来誊,意图再明显不过:

有人想借她的手,唤醒此卷。

乔知遥放缓了翻卷速度,开始逐字誊写。

每写一笔,她都默数纸角章纹、笔画对齐之数。每落一字,她都要判断,这段文,是来自当年乔家所书?还是后来人为补?

一页未竟,门外忽有脚步声起。

乔知遥未抬头,心下却已知,是有人来“观笔”。

诰录署中虽不设旁听,但有时上官为审新修卷,确实会亲自来看抄录进度。只是今日不过初抄首页,便有旁人至此,不免过早。

那脚步未入堂,只停在了廊后帘边。

乔知遥未去看,只执笔如旧。纸页之上,字迹横列,末行空二字,她不急补,只按例留白。

就在她起笔落于“礼部已调”之“调”字时,帘外那人终于出声,嗓音极淡,却落得极稳:

“乔姑娘写字,似带兵走阵。”

乔知遥笔锋一顿,片刻才道:“文以载事,笔记实情。人命所系处,不容虚落。”

那人笑了一声,不带嘲意,只像是将什么轻轻挑开。

“你若将来真有朝一日执印,此笔法,怕会叫人不敢接旨。”

乔知遥这才抬头,却只见一角袍影随风退去,未见其人。

她盯着帘角轻晃,心中一时难明。

那声音未曾扬高,语句却极稳,能在未署名、不显身的情境下出言点人,且言语之间既不威、也不试,分寸拿捏之准,非寻常署中值官可为。

不像是谢瓒那样的锋中带试之语——这句话不是要她应声,而是提醒她:她的笔,已被人注意。

乔知遥从未听过这人的声音,但一种无来由的直觉告诉她,那人身位极高,可能是她自入宫署以来,所遇的最沉最深之人。对方看似言笑风生,实则只一句话,便将她写字之姿抬至“执印之重”。

那人不是想阻她。

更像是在告诫她,你写得起,也要担得起。

乔知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笔下那些看似克制的字,其实早已藏不住心。

哪怕她再小心,哪怕她再克制,终究还是有人,从字里读出了她的意图。

她落下最后一字,伏案,缓缓地收了那页纸。

这一刻她明白了:在宫中,笔可以轻如纸,也可以重如刀。

她写的不只是旧案,也不只是记事,而是写给那些,坐在帘后、手不提笔却能决事的人看的。

乔知遥不知那帘后之人是谁,也不知那一句“你若将来执印”是警,是试,还是某种不言明的示意。

但她知道,她这一笔,是被看见了。

日落之后,诰录署散堂。

乔知遥没有立刻归去,而是绕道走了一圈,从后廊拾阶至署东旧案房,取了自己先前誊过的册页做覆查。名为覆查,其实不过是她给自己留出的喘息一刻。

整个署内已无旁人,烛光不旺,纸香、木气与墨渍沉沉交错,她坐于榻前,眼中却并无倦意。

今日之事,无一处明示,却处处藏针。

那个站在帘后却不现身的声音,语气极平,却像是轻轻一笔,在她笔锋之下划了个圈。不是审问,却更胜审问;不是留情,却像在给她“指路”。

乔知遥隐约觉得,那人也许知道她笔下何意,也知道她不止是在“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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