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菜一碗一碗的上桌。
农家人吃饭不精巧,盛菜都是用的大海碗,装的满满当当,浓油赤酱的,很是扎实。
乞巧节得烧鸡,冯秋花一早将老母鸡入锅炖煮了,又放了红枣、桂圆、莲子……文火炖足了两个时辰。
热汤咕噜噜的挠着锅盖,掀开盖子,红枣、桂圆的甜香混合着鸡汤的鲜香霎时扑面而来,定睛一瞧,浓汤上漂一层细密的油花,裹着黄澄澄的鸡肉块、红彤彤的大枣子,香气四溢。
冯秋花将炖鸡盛进海碗,正要叫郑芷来端,一回身却见熊熊也站在边上。
她瞧着一高一矮两个:“你俩谁来端?”
熊熊和郑芷都伸手过来,粗声叠着细声,齐齐道:“我端。”
冯秋花笑着将海碗塞熊熊手里,正巧,郑宏那边的红烧鱼也出了锅,她喊人:“芷哥儿端这个。”
郑芷双手接下,跟着熊熊宽大的背影,提着碎步出去了。
见两人走远些,郑宏低沉的声音才缓缓传来:“今儿个七夕,你干啥叫那个大个子来啊?”
郑芷才被退了亲,郑宏明面上不咋说,其实心里头可计较,不仅怕有人背后嚼娃儿舌根,还怕有心思不正的混小子往他家娃儿身边凑。
他想好了,这回他得亲自把关,给娃儿找个老实忠厚的汉子,会过日子、对娃儿掏心掏肺的好。
这个叫熊熊的粗汉子他瞧着便不行,往院子里一站,老大个块头,这夫夫生活难免磕磕绊绊,他家娃儿娇生惯养的,使小性子惹人生气了,他一记老拳砸过来,娃儿都没命活。
还有他说起话来不过脑子,上来就小婿、小婿的胡说八道,这不败坏他娃儿名声嘛,他听着来气。
冯秋花又往炉灶里填了把柴,火苗“嗡”一下燃得老高,她道:“前儿个村长捎给咱家的银子,你当是咋回来的?”
郑宏皱了皱眉:“那不是范浔还的欠银吗?”
“我的好哥哥哎,范家是那有良心的人家吗?!他家从村子连根儿拔的迁走了,咋可能上赶子还你银钱呐!”冯秋花轻轻叹一口气,“我心里头不踏实,找村长媳妇儿问过了,是有人出了大力气,范浔才还的。”
她缓缓道:“那孩子做了事不声张,是没打算要咱家回报的……我知道他的心思,也同人打听过了,是个靠得住的。最要紧的,他是那渊汉子的兄弟,渊汉子对家里夫郎那个好,他该是也不差。”
“咱家芷哥儿若喜欢,我也应;若不喜欢,我便当他做儿子。”
炉火烧着柴,噼里啪啦的起着碎响。
郑宏愣了好半晌,忽然反过身,蹲到灶台下头翻筺子。
冯秋花瞧他:“你找啥哎?”
窸窸窣窣声音里,郑宏掏出一个糖罐子放到了台面上,他脸上还是没多余的表情,声音却和缓了:“芷哥儿和那个、那个大个子都爱吃甜,我熬个糖浆,做个拔丝番薯吧。”
拔丝番薯看着简单,可是费油、费糖,平日里郑宏不咋做。
冯秋花闻言,微微一愣,转而笑眯起眼。
有冯秋花打下手,拔丝番薯做的很快——
先是炸番薯。郑宏将去皮的番薯切作滚刀块,放进热油中,大火炸出金黄酥皮,捞到盘子里备用。
再是炒糖色。锅里放一点点油、下白糖,加水小火熬煮,待到糖水滚起小泡,糖色由浅变深、糖浆自稀入稠、拉起糖丝儿。
将先前炸好的番薯倒进糖浆里,慢慢搅匀,金黄的番薯上便裹起了一层透亮的甜糖。
郑宏将番薯盛进盘子里,正要喊人来端,灶堂门口已经探出了个小脑瓜。
郑芷的小脸儿欢欢喜喜:“阿爹做拔丝番薯了哎!好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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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虎子:熊熊不行(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