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啸回了灶堂,林白梧正在切藕片,时值五月,并不是莲藕丰盛的季节,可听说熊熊爱吃甜,他还是去藕塘和人买了莲藕。
渊啸一想起熊熊穿那模样就不高兴,生怕林白梧眼里没他了。他不大会掩饰情绪,不高兴了就耷拉着眉眼,可明显。
林白梧将玉白的藕片放进盘子里,偏头问他:“咋不高兴了呀?”
他哄他时候声音柔软,像是林间的微风,柔柔的。渊啸哼哼一声,没说话。
这大个汉子,委委屈屈的杵在那儿,林白梧想不看都难,他放下盘子,走过去。
渊啸实在太高太壮,林白梧只得仰头看他:“咋了?为啥不高兴了?”
好半晌,渊啸才道:“熊熊来了。”
“他不是你兄弟吗?咋会不高兴?”
渊啸一屁股坐在马扎上,高大的身躯团起,显得小一点,他歪着脑袋搭在林白梧的肩头,闷声闷气道:“他穿的可好看,我怕你瞧见,眼里就没我了。”
林白梧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偏头笑了起来,他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我请他来,是因为他是你兄弟。”
“唔。”这个渊啸知道,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头熊,好好打扮一下,确有几分姿色。
林白梧的小手抚到他的后颈子:“他长啥模样到现下我都没看清过,咋会看他不看你呢?在我心里,你最好了。”
“唔?”渊啸抬起头,一错也不错的看他,“只看我,不看别人?”
“只看你,不看别人。”
冯秋花听他两个幼稚的对话,抿嘴笑起来。
林白梧这才想起来婶子还在呢,不由得伸手推渊啸:“哎呀快起来了,这大个个子,还往我身上压。”
渊啸也有点赧,伸手挠了挠颈子,可他听林白梧说,只看他,不看别的,还是高兴。
他趁人不注意,仰头亲在林白梧的脸蛋儿上,林白梧攥着拳头就要锤他,他还挺着个胸脯给他锤。
无赖不过他,林白梧收回手,回到菜板子跟前继续切菜。
渊啸瞧见冯婶子的肘花做好了,自告奋勇道:“我来端。”
他端着海碗出去,冯秋花瞧着他宽大的背影,对林白梧道:“当初我瞅他,那高那壮,不说话时候可凶,还怕他欺负你呢,谁成想这么黏糊人。”
林白梧被说的可不好意思,低垂着眼睛、红起脸:“他就没个正形儿。”
冯秋花笑起来:“明明挺俊个汉子,还怕你瞧别人。”
林白梧羞的耳根连着颈子全红起来,菜都切不好了:“哎呀婶子。”
一桌七人,足足做了十道菜,求一个十全十美。
最后一道板栗鸡上桌,冯婶子也跟着坐到了桌前,她一眼瞧见了角落里的熊熊,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将他的脸和迎亲那日粗犷汉子的脸联系起来。
她笑道:“这拾掇拾掇是俊朗,我都快瞧不出来了,以为哪家的俊书生。”
熊熊只憨憨的点了点头,没表现出多高兴来。
刚刚饭前闲聊,郑芷同他道谢,说是迎亲拦门那会儿,他给的银子派上了大用场,他拿给范浔周转,范浔兴许能谋个好前程。
熊熊打瞧上郑芷开始,就将他家那点情况琢磨透了,也知道他有个考学的相好。
可熊熊没在意,那个范姓的小子成日里学堂读书,两人见不着几回面,再说了,这么多年都没来下聘,说不定哪天就告吹了。
谁成想,郑芷说就等县试放榜,考中了,范浔就来迎他了。
他心里头难受的不是范姓的小子考中考不中,而是说到范浔时,郑芷脸上露出的表情,明媚的如三月春光,天真而生动。
他稀罕他,瞧他心口就砰砰砰的跳,就是因为他天真烂漫的小模样儿。
世道艰难,多少人被生活压迫的满脸疲惫、苦不堪言,又或者养尊处优的,天生一副高人一等的傲慢嘴脸。
可郑芷不是,他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白花,生长在杂草丛里,却干干净净、可可爱爱。
他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入了他眼里,撞入了他心里……
可他才知道,郑芷那娇憨的小模样全是因为别人,他看他那样欢快、那样喜悦,不忍打扰,只跟着酸涩的笑。